孟观一听,双眸微红,他神情寡淡道:“随我来。”
孟观大步流星走到小书房,毛宝麻利地点燃烛火,小书房顿时亮堂起来。孟观展开舆图,手指搁在舆图上迅速找到了庐江谷。
庐江谷地形狭窄,两侧高山耸立,敌军选择火攻十分明智。但我军并非毫无应对之策,只要突破重围,不是没有反转之机的,孟观就想到了数个突围之计,更何况是师父唐尚!
“彼时死伤何如?”
毛宝苦苦思索:“……大概死伤数百人……”
孟观冷脸:“你彼时已为我的勤务兵,我所在的右军死伤何如你不记得?”
毛宝哐呛跪地:“将军彼时不在右军,将军已领左军,为领军曹郎。”
是了,师父是去年过世的,他怎么可能还跟着师父后头打仗?肯定已经独领一军,要不然也当不上关中都督将军。但左军比之右军更为重要,他领左军,师父领右军?就算当时王太尉再看好他,也不可能做此安排吧……
孟观转头去看毛宝,这才发现毛宝又下跪了,他皱眉:“起来说话,怎么动不动就跪,膝盖不疼?”
毛宝缩着脖子起身:“小人带了护膝的。”这是他跟从孟将军三年的经验之谈,有错直接跪地,将军容易心软。
孟观:“……”
孟观在小书房里来回踱步,皂色圆形高靿靴在地上踏踏作响,最后在兵器架前站定:“当时我的战绩如何。”
“将军大获全胜,最后还领军援助前军,”毛宝回忆,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将军此战就此扬名,北秦人拿将军之名止小儿啼哭。”又想,如果将军没有失忆,必能妥善处理王彪之事。当初贾充比之王彪还没那么恭敬,将军三两下就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唯命是从!现在的将军行事冲动,虽能在人前装模作样,到底当不得真!
那就是彼时他的军事才能已经展露无遗,所以王太尉才会让他领左军出征。
“得得得”孟观手里马鞭无意识地敲着兵器架,烛火摇曳,他十分想知道师父当时到底是怎么死的,他问道:“当时我师父的副将领是谁,可也战败了?”
毛宝这回答得干脆:“是现今积弩曹郎孟然。”
“是他?”
这人是孟观的远房旁支,年长孟观十岁,为人沉默寡言,无什么计谋。孟观入军营时,他已在军营里,孟观与他联系不多,但关系天然存在,应该也是自己的亲信之一吧。
孟观苦苦思索:“此人这几日没有来找我。”
鞭打王彪一事出后,众曹郎纷纷来见他,态度不一,是亲是疏孟观就此知道,要不是为了分辨敌我,孟观也不会坐视“鞭打王彪”一事不管。有来质问他的,也当然有像毛宝这样劝谏他的,但孟然没有来见他……
“明日让他来见我。”孟观背手而立,立于暗处,分不清神情,“天色已晚,你早些回账吧!”
毛宝磨磨蹭蹭地走着,到了回事厅前,仍忍不住转身回来:“将军失忆之事是否告知——”
孟观背手走到毛宝身前,俨然是丰神俊朗,位居高位的将军,他抬手欲拍毛宝的肩膀。然而他较之毛宝较矮,只能举高手拍在毛宝肩上,手背白皙无肉,与毛宝的魁梧肩膀差异太大,不免有些悻悻然。
“毛宝。”孟观缓缓道,“我失忆一事万不可让皇上知晓。”
见毛宝疑惑不解,孟观又道:“听你所言,我已在一年前失了帝心!”
毛宝激动起来:“将军,皇上面上虽然疏远了您……”
孟观抬手止住毛宝的话语,想到毛宝忠心耿耿,于是便细细点拨他:“皇上从前帝位不稳时,还敢因婚姻之事与先帝分歧,梗着脖子说不娶妻就不娶妻……此时帝位稳如泰山,又怎会对我面上一套暗地一套呢?我为皇上师弟,又有拥立之功,战绩赫赫挑不出大错,是皇上心腹,按理皇上待我如从前亲近,既可安抚于我,又可显他爱才如斯……”孟观越说越慢,陷入了与师兄旧日的兄弟情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他与师兄之间……
“可皇上从前待你如……”毛宝欲言又止。
“毛宝。皇上派王彪入关中一事,不就是最好的铁证么。”
毛宝终于安静下来。王彪从前都是在京中领兵,皇上从未让他到关中来过。
与此同时,左卫曹郎王彪的账内烛火通明,只听得魏英杰一声惊问:“此事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