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风愈急寒气愈盛,一时间飞沙走石,本来皎洁的明月何时已经暗淡无光。几名匠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个胆大的还爬上高炉还想照看一下炉内的铜汁。只是所见却让他惊呼道:“道长,有鬼啊!有鬼——”一下跌落丈高的炉台,只是他的话语让其他几名匠人更是心惊胆寒,口舌发白,面无人色。
沈沐问道:“有道长在这里,怕什么!你看到什么了?”
那名匠人颤声道:“公、公子,我制了几十年的铜器,从没见过炉中已经融化的铜汁再次凝结的,这不是有鬼是什么?”接连三日三夜的炉火早已将炉中铜块化为铜汁,只是刚才他爬上铜炉却发现表层已经渐渐凝固了。虽然刮起寒风可也不会冷到铜炉之内啊,纵然没亲眼看见什么每种怪异的事一般都是不好的兆头,也容不得他不心惊。
几名匠人口上没说什么但行为已经告诉沈沐和玉恒子他们不想留在这里了,酬金是有不少可是牵扯到鬼神之事他们也是想着敬而远之,金银也要有命花不是!
沈沐看了玉恒子一眼,道:“道长,如果这里不需要什么人的话就让他们走吧!”神恩似海神威如狱,鬼神从来都是恩威并施,凡人想要从邪鬼恶神手里得到好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是一个家庭,沈沐自然不希望他们出事,否则便是一个家庭的悲哀。
玉恒子点点头对几位匠人道:“这里不需要你们照看了,你们先去院子里吧!”
匠人纷纷对沈沐道谢,人虽然喜欢看热闹但并不一定喜欢看和尚道士的鬼神手段,戏法归戏法,这要人命的东西谁敢当热闹看。待匠人们退去,关上大门,暗夜之中除了炉中火光和沈沐二人,便再难视他物。玉恒子凌空虚画一道符箓,古朴玄奥却有着莫名的美感,其中亦夹杂着淡淡的星光,如蝉翼一般。接着轻喝一声:“敕!”
符箓如一张星光大网缓缓想铜炉当头罩下,玉恒子心中暗叹,若是娄金星没有陨落,正好借这星斗之力,符箓必凝如实体,哪会像这样似乎能被这狂风吹破。正当玉恒子心下放松之时,陡生异变,炉边旋风骤起直达天际,铜炉上的招魂幡段段碎裂化为齑粉。一声虎啸,鬼神皆惊,自铜炉之中直冲青天明月,震破山林。
玉恒子满眼惊诧,一直成竹在胸、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似乎也没料到事态的发展,双手立时掐着咒诀,符箓星光大作想要将铜炉紧紧罩住。只是这只凶虎哪能如他的意,一只背生双翅通体洁白的猛虎从铜炉中冲天而起,却受符箓困缚不得出。左突右撞不得寸进,一时也是焦急,又是仰天长啸。沈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就是灵魂,完全脱离肉体而存在的东西,威风凛凛,披靡四方,如神话中的白虎也别无二样!
山鸟惊鸣,村犬呜咽,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王者之姿。只是小院众人似乎并未发觉什么异常,也无人推门出来看看情况。只有高远的长空,皎洁的明月,寂静的山丘,肆虐的狂风,似乎早已身处另一个世界。沈沐再次看向玉恒子,他那如霜的鬓角已经冷汗淋漓,面色发白,双臂颤抖,显然已经后继无力。
白虎双翅一展,两道旋风平地升起,星光符箓如寒风中的旌旗,摇曳不止却又摇摇欲坠。果然不一时,符箓的点点星光消散在夜空之中,玉恒子颓然坐倒在地,没想到苦修数百年,纵然法力十不存一,却没想到会栽在这么一道小小的虎魂之上。
白虎虽然拼尽全力突破符箓的束缚,但一身魂力也所剩无几,再次虎啸一声展翅直上青冥,似乎像是奔那月宫而去,掩映在明月中。可是当飞至半空转瞬之间转首直奔沈沐而来,电光之间哪容得沈沐思量,硕大的虎头夹杂冷冽的寒风窜至胸前。沈沐刚架起双臂,可是哪还有白虎的身影!
玉恒子心惊,难道这饿虎已经修成神魄不成?已经生出自己的灵智了吗?如此一来,蝼蚁尚且偷生,这饿虎被逼急了自然也会不顾一切夺舍重生。只是沈公子一届凡人纵然有些异处,又怎么能抵挡得住,连忙喊道:“沈公子,你没事吧?”
沈沐一脸莫名其妙:“没事啊,老虎跑哪去了?”
玉恒子又拿住他的寸关检查一通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这才道:“没事就好!”要是沈沐今日出了什么事恐怕他很难原谅自己今天自大的过失了。又想到刚才虎魂确实消失在沈沐胸前,想了想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戴着什么辟邪的宝物?”
“宝物?”沈沐从胸前掏出无字天书和孕灵玉道:“不就是这些东西吗?”
玉恒子思索片刻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说道:“孕灵玉能纳灵,可能虎魂是被孕灵玉吸去了吧。天也不早了,还是先休息去吧,今天总算功败垂成!”
回到房间,沈沐点燃油灯,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睡意。于是又拿出孕灵玉随手把玩,依旧如一团墨色带着丝丝凉意,没有什么变化。又翻开无字天书,没想到却是让沈沐瞪大了眼睛,第一页纸上已然出现一幅阴阳两仪图,第二页正是一幅四象图,第三页乃是一幅八卦图。
沈沐两眼入神,直观阴阳两仪变化,阴消阳涨,阳生阴消。遁入空灵之中,只听耳边似有大道梵音:“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乾坤。”只见太极图化成四象图,四象图又变八卦图,其中变化万千,莫可名状。
耳边又道:“天道好生,谓之成。天道好持,谓之住。天道好杀,谓之坏。天道好尽,谓之空。成住坏空谓之四象,少阳谓之春,太阳谓之夏,少阴谓之秋,太阴谓之冬。东宫苍帝,其精为青龙;南宫赤帝,其精为朱鸟;西宫白帝,其精为白虎;北宫黑帝,其精为玄武。春起青受制,其名灵威仰。夏起赤受制,其名赤熛怒。秋起白受制,其名白招矩。冬起黑受制,其名叶光纪。季夏六月土受制,其名含枢纽。镇星黄帝含枢纽之精其体璇玑中宿之分也。中宫大帝其精北极星,含元出气,**生物也。”
言语方住,只见四象图中飞出一只白虎,自沈沐印堂穴遁入无尽黯域的西方。如果沈沐明白的话他就会知道这无边的领域便是他的神魂,只是如今只有掌控巽风代表杀戮的白虎,无穷星域洒下淡淡星光融入沈沐的神魂之中,点亮了无尽的黑暗,每每游走一圈似乎虚幻的白虎又明朗了一些。
万籁俱寂,灯火尽灭。沈沐陷入沉沉的酣睡之中,只是无人发现淡淡的银光在他体内流转,不循经络却又游于肌理之间。天地人合一,以身合天地,从中汲取能量正是入道的体现,有些人甚至穷其一生也不得破此关门,只是哪知道沈沐迷蒙之中看着书便以度过了这最难得的一关,机缘这种东西并非能求得的。
这白虎魂魄暗合无字天书意志,激活这无上大道,如若不是路遇玉恒子,进这张家之门助其破灭饿虎之地。如若不是玉恒子命星陨落,哪里会用这铜炉来锻炼虎魂,如果手起刀落,那轮得到白虎之魂落入无字天书之中。
日出天明,星河隐没。沈沐揉揉脑袋,似乎还怀疑昨夜乃是一场梦境,随手捡起无字天书。翻开第一页,果然太极图已然隐没,沈沐微微暗叹,要是真能入这玄门大道之中该是多好啊!可惜了!接着又翻开第二页,四象图虽然也已经隐没,但是一只白虎图形依旧跃然纸上,难道梦中的白虎并非虚幻,听到的大道梵音也并非幻听。
想来自己也不能明白还是去问问玉恒子吧!只是他注定是得不到答案了。早在昨夜万古星河为之异动之时,玉恒子便以穿上鞋子来到沈沐的窗外,天地空旷,星辰闪烁,那缕缕星光落入神魂之中。本来害怕虎魂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只是没想到他却借此机缘已经入了大道。
要知道他自己修行的星宿海法门最是了解星性,星即是性,星即是命。道法自然也与星辰相合,不同的人合不同的星,不同的星走不同的路。早在入道的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你今后的成就与道路,只是那一大片西域群星为之洞彻算是什么情况,或许他走的道路早已超出了我的认知吧。如若再为沈沐解释什么反为不美,或可能引入歧途,早在鸡鸣之时便以悄然踏上寻找娄金星的路途。既然娄金星是我的道,我便要秉而行之,力而践之!何故而忧,何故思虑?
本以为自己在点苍山修行百年已经是道心如铁,此次下山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厢情愿,自己的道心是千疮百孔,漏洞百出。因为娄金星的陨落,自己似乎都要放弃自己的道,就如公子所言,如果娄金星真的陨灭了,我便是下一颗娄金星!
不历世事难有所长,娄金星的陨落对玉恒子而言就像是梦想的破灭,有的人堕落了,但有的人奋起直追,玉恒子显然是后者,将来必定有一番成就。
不问它事,单表沈沐。得知玉恒子已经追寻自己大道而去了,自然也收拾心情,自己还有自己的路要走呢。自己继承这具躯体自然也要为之尽责,我不能留在深山之中修道却要留在这红尘之中养家糊口,还是先老老实实的读书中举完成老人家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