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剑八人的惊呼,让刘骥彻底回过神来,他只好打断思索,目光寻声而去,只见一团黑雾在这昏暗的废墟中颇为鲜明,黑雾明显有扩散的趋势,周围的哀牢山弟子个个喜难自禁。
“多年探索,今朝如愿,刘道友可愿随周剑顺道领略一番?”周剑第一个从惊喜中自醒,才想起还有一个外人在场,便直接向刘骥发出了邀请。
“周道友真问道之人也,贫道虽正有此意,只因此番问道试炼,非为秘境宝物,乃求问道之宝,不想周道友一眼看穿,惭愧,然贫道有言在先,却不知几位道友都是这般意思么?”刘骥有心探寻问道之宝,自然就避不过借势,但在没有丝毫头绪之前,不想结下不必要的仇怨。
外敌已经撤退,不代表没有内部矛盾,周剑主动开口相邀,恐怕也是有几分引援的意思。心念及此,刘骥把话点明,只把目光注视其余七人。
八人都是把刘骥之前的公然承诺,和如今发现黑雾后的无有寸动之举尽数看在眼里,周剑一开口,剩余七人,就都明白了其中意思,这等世道,能有一身修为,敢进入问道秘境的修真之人,哪怕修为再低,又有几个会是头脑单纯的?
当下七人之中,一个五短身材的少年主动道:“在下杨继志,刘道友言行如一,我道真人风范,此渡难古墓出世,凶险难料,正需要道友助力。”
原来这片废墟已经清理出来,只余大小不一的残破青石四散于地,刘骥仔细一看,这些剩下的青石都是原本就固定在地的,再看远处类似的清理场地,明显是不知道多少批的试炼弟子曾经在这片坟地废墟发掘过,看来这渡难古墓可能对于哀牢山确实意义重大。
眼下这处废墟已然露出了一个黑雾腾腾的洞口,限于身份,刘骥不好多问,只是跟着八人一同沿着洞中古道走了下去。
进了古道,顺势合上洞口,洞中颇黑,但马上有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夜明珠,加上众人都是修真之人,耳清目明,倒把古道之内情形都看得清楚,周剑在前,刘骥在中间,杨继志在后,刘骥前后各有四人,大家彼此之间保有一段距离,其中意味,半是戒备意外,半是小心道友。
这条古道完全是人工铺就,不见精致,却十分大气,青石与青石之间严丝合缝,道宽能荣两人并行无碍,踮脚伸手摸顶不能,这一路走来,刘骥估摸着,少说也有好几里路了,恐怕已经到了地下数十丈之深,即便如此,一行九人,竟然还没有走到尽头。
古道盘旋向下,一路无言,一路心惊,九人不自觉的都已经靠近了许多,所幸一路平安,许久,终于走完这条弯曲古道,一个近百丈方圆的大厅出现在众人眼前。
大厅正中是一处祭坛,圆有三足,不大不小,约莫三尺方圆,黑雾正是从祭坛中溢出,祭坛周边呈正五边形,各有一尊气势雄浑、头戴冠冕的雕像,雕像附近另有龙凤麒麟龟、狼虫虎豹蛇等雕像或坐或立,彷如五方皇帝坐而论道一般。
这些雕像默默度过不知道多少岁月,虽然有薄薄的一层灰尘覆盖,但内里的石质却没有丝毫残损,依旧栩栩如生,大厅的四周另有几道门户,不知道通向何方,不过从哀牢山八人的探索摸寻举动来看,他们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个大厅了。
“刘道友可曾听说贵我两门渊源?”周剑见其他七人都按捺不住上前查看大厅内情况,反而和刘骥开始交谈起来。
“正要请周道友分说,刘骥洗耳恭听。”刘骥对这个能经历天地异变都不曾毁去的地下大厅也是很好奇,但周剑明显是要拖住他,他顺势向前两步,和周剑并立。
“相传自上古以来,我们所在的天地,每万年便有一劫难,应劫之后,必有白日飞升的应劫之人,青云剑仙便是最近一劫后,数千年来唯一飞升之人,只不过此一劫之前,却是我哀牢山五方道祖白日飞升。近两万年来,两劫都只各得一人飞升,与两万年前各劫之后少则数人、多则十数人白日飞升完全不同,故此两劫又称五方劫和青云劫。青云剑仙得成大道之前,应是有所感,方有哀牢山一行,自此也是结下贵我两家世代相传的情谊。青云剑仙飞升前留下了青云门道统,五方道祖留下了哀牢山,只可惜世事难料,哀牢山最近一次应劫出了岔子,更有小人得势,污了我哀牢山清名,直至如今。”
这一番分说,刘骥自然是大开眼界,不说其中真假各有几分,周剑能能以试炼弟子身份,知晓这样的秘事,恐怕也不是寻常之人,万一真和他放对,还真得小心才行,这等人探寻古墓,准备定然非小,如若生死之争,务求于一击必杀才好,毕竟包袱里只有两把青云剑,别无他物。
“却不知周道友所谓得势小人是指?”刘骥意在问道之宝,周剑有心说,他就愿意捧场。
“秃驴!”周剑咬牙切齿,此时神色比之前在废墟时对两个和尚的态度更显痛恨,想必是受到了大厅现世的刺激。
“五方劫之后,五方道祖尚未得成大道时,留下了五方鬼帝道统和五方祭坛,其中东方鬼帝道统在青云劫时失落,中央鬼帝道统和西方鬼帝道统却为秃驴所窃取,只剩北方鬼帝道统以长生教之名流传于北地,南方道统则由我哀牢山传承,同为试炼弟子的杨继志,随是哀牢山试炼弟子身份,却是出自长生教。”
“那五方祭坛呢?”刘骥隐隐感觉五方祭坛恐怕是五方鬼帝道统极为重要之物,魔门两大门派都派出了准备充足的试炼弟子前来探寻,绝不是等闲之物。
“刘道友可知,若尽知前事,便是局中人,再也难脱干系?”周剑收回目光,死死盯住刘骥。
“这……”刘骥不由沉吟,毫无疑问,周剑应该是有求于自己的地方,但因为自己有言在先,所以他压下重注,就是赌刘骥能在关键时候助他一臂之力,略微思索,刘骥还是决定参与,毕竟已经置身此地,便是没有关系,也有了关系。
“若周道友有需要刘骥助力之处,只要不违前言……”
刘骥正在说话,形势突变。
大厅震动,一片灰尘泛起,猛然一暗,又是一亮。
“成了!”数人齐齐惊呼。
……
“注意!”
“别乱!”
提醒注意的是杨继志,警醒别乱的是周剑,他已经飞掠而向祭坛,他的正对面是杨继志。
猛然一暗是因为祭坛突然放出大量黑雾,便是夜明珠也难照澈,继而一亮,是五方雕塑尽数发出红光,透射大厅空间,整个大厅顿时一片由黑雾、灰尘与红光混合而成的红霾。
刘骥神色不动,连连运转青云真气,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心,但此时哀牢山八人已然全部神情严肃庄重,分据八方八卦之位,仿佛是在等待祭坛的进一步变化。
“鬼物出世!”
刘骥的通灵天赋陡然惊觉,却想不清楚哀牢山八人的安排,暂时按捺。
红霾弥漫大厅,直至雕像上的红光彻底消退之后,红霾开始缓缓流进厅顶,融入地底,五方雕塑仿佛耗尽了力量,全数归于沉寂,再无声息。仿佛是要验证刘骥的感觉,整个大厅上下的繁复符文纹路如同僵死的血脉被重新注入新鲜的血液,依次亮堂起来,延伸向祭坛,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如水银般凝重,阵阵颤动从地底深处传出,仿佛就在近处,又好像还在远处,一会感觉清晰,一会感觉模糊,忽远忽近让人难以捉摸,显得煞是诡异。
哀牢山八人一脸虔诚,但按捺不住的喜意明显泛于脸上,仿佛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小心!”要出来了,刘骥再不迟疑,大声提醒,识海先天神灵亦是严阵以待,时而化作吞天大蛇,时而化作蹈海道人。
红霾终于全数注入祭坛,祭坛上方红色雷光蟒蛇交缠不休,一尊阴气森森的鬼神挣扎而出,盘旋显化于祭坛上空!
“不!”
“怎么会是这样!”
……
杨继志和周剑二人连声惊呼,似是极为难以相信眼前祭坛的变化,其余六人固然为之一惊,然则一脸茫然之色,显然不如周杨两人知晓底细,不知道两人为何如此反应。
下一刻,鬼神睁目,八道鬼手直抓八人。
“喷!啪!……”连续四声爆响!
哀牢山剩余四人顿时身形爆退,一脸死灰,刘骥也是目瞪口呆:反应快的都打出了符纸,爆散鬼手,反应不及的四人全数被鬼手生生捏爆,血肉化作血浆汁液凭空四散,仅仅只是一瞬,大厅之中便添了四条新魂,不过从鬼物的鬼手能被火焰符纸爆散来看,此鬼物刚出世,气势实力尚未臻至巅峰。
祭坛周围,漫天血肉尚未落地,化作一条悬空的血肉长河凭空而挂。
“还不够……”
“不够……”
鬼神低沉的声音于大厅内回响不绝,如同铁器划过瓷砖,极为刺耳。
血红的长河隐有浪花朵朵,流水汤汤,刘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朵朵浪花竟然是一个个人脸,其中以刚刚身死的四人最为清晰,浪花泛起,浪花消失,浪花再起,人脸又应全数变了,诡异至极,潮起潮退,惊涛拍岸,偏偏让人顿生和谐富余韵律之感,血腥的血肉形成了颇有韵律的长河,刘骥再次刷新了此方天地观感。
“血河!”
“幽冥血河!”
杨继志和周剑两人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下,喃喃自语,心神已经清明许多,血河终于生长到大厅极限,横亘于空,再下一刻,血河蓦然缩小成鬼神手中一条血色缎带,朝剩余五人卷来。
“人鬼殊途!死来!”
刘骥暴喝一声,三花聚顶,青云真气猛然灌注,手中青云剑上剑气暴涨近丈,狠狠刺向血色缎带。
杨继志等人也是为刘骥大喝所彻底惊醒,来不及做更多反应,各自甩出数张符纸,轰轰数声,堪堪挡住血色缎带。
“呜……”
攻向刘骥的血色缎带被刘骥的青色剑芒直接斩断,掉落的一截血色缎带扭曲于地,居然发出阵阵呜咽之声,凄厉不绝。
“生是人杰!受死!”
刘骥乃无神论者,纵是仙神天地,也丝毫无有崇拜之意,仙神仙神,不过是先人一步而已,仙神在上,只因众生仰视!刘骥绝不在此列!
毫不犹豫,不知诡异为何物,通明剑心照澈内外天地,刘骥再刺血色缎带,呜的一声,又斩落一段血色缎带,剩余血色缎带顿时被祭坛鬼神收回。
刹那间,大厅战斗由极动转为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