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最后几位骑士一并上到了第十三楼之后,他来到了一间空房间里。房间果然被黑暗包围,透过通风的窗口唯一进来的一条光束,可以看见房间里到处都是飞扬的灰尘,而四张极为简单的木床上两两对立摆放在房间两侧,中间一个较窄的空位子摆放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是一支倒着的蜡烛。本来就狭窄的空间被这么一个小木桌挡在中间,行动起来非常不便。这与塔斯在克里斯蒂福公爵城堡里,公爵为其安排的住所果然差距巨大的,不过除了脏了点,与自己曾经住过的小木屋也半斤八两,况且这里只有他自己一人住,还是够宽敞够自由了。
“嘿,你好。”站在房间一角的塔斯刚想到自己一人居住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叫雷亚蒙托福,可能以后就和你住一间屋子了。”那人说罢,从容地走了进来,习惯性地向四处望望。而塔斯打量着这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男人,这男人没有留头发,是极为整齐干净的平头,脸上有着厚实的肉,大大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绿色的眼睛清晰明亮。整张脸看上去友善而坚强,岁数应该不算大,顶多二十五六左右。除了宽厚结实的肩与笔直的背和长而厚的腰身一同形成了倒三角的身形之外,这男人腿上发达的肌肉也说明了他一定是一个训练有素的骑士。这引起了塔斯的好感。
“我叫塔斯,塔斯·圣乔·克里斯蒂福,是克里斯蒂福公爵的继子。”塔斯故意地说出了自己身份,而对方一听,诚然地笑了笑,眼睛中透出了敬仰的目光,走到了塔斯跟前,笑着说:“哇,你是克里斯蒂福公爵的继子?还这么年轻就已到这里来了,你真了不起。”说道这里,虽然一直洋溢着笑容,不过男人垂下了双眼,用手挠了挠头,接着说:“不过,我,我就没那么厉害了,我不是什么贵族的儿子,我顶多是一个地主,恩,我听说过克里斯蒂福公爵,在骑士城堡的时候,我呢,我是从骑士城堡的时候被教会命令到这里来的。”
听了这男人的话,塔斯心中宽慰了许多,冲男人笑了笑,便开始整理自己选定的床位。而这个叫做雷亚蒙托福的男人开始观察起塔斯来,他看着这位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年轻人,不由地说道:“恩,熟悉的味道。”说罢,还欣然地伸了个懒腰。“是啊,熟悉的味道!”一旁整理床铺的塔斯自如地应和了一句,不过他确实有这种感觉,感觉这个友善老实的大男人有股熟悉的味道,那种熟悉的味道来自久远的记忆,记忆中似乎曾经有一位兄长在自己面前总是坦然微笑面对自己。或许让雷亚蒙托福让他想起了孟加利亚公爵家族中的范米尔。
教堂的钟声响起,与此同时城堡训练地那边也响起了急促的鸣笛声,城堡六楼的一位骑士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不耐烦地站到了楼梯口,将头向上仰,两手放在自己的嘴边,大声朝上嚷道:“新来的们!赶快到训练场地去,见你们的新任长官吧!”说罢,有气无力地弯着腰,回到了房间。而楼上的骑士们一个个都探出了头张望着,想知道是谁刚才在吼。见没有人又不敢不从命,你瞧我,我瞧你,一个接一个地面面相觑之后,都跟着前面的人跑下了楼。在十三楼第六个房间的塔斯和雷亚蒙托福也彼此看了看对方,点点头向下跑去。
一群人排好队列一并来到训练地,只见训练地前方离科里亚湖不远处一排生穿黑色制服,带着银色盔甲的士兵站在了他们的面前。而这九个士兵为一排的士兵当中,唯独最中间的那个驾着马,嘴中叼着一根草,表情凶狠地看着他们。见到士兵后,这群新来的骑士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甚至其中很多人都紧紧握着剑,像是随时准备拔出来开始战斗一样,驾着马的那个中年男子见这群骑士放慢脚步,试探性地慢吞吞得向自己靠近,有些不耐烦了。
他望了望苍茫的天空,狠狠地吐出了叼在嘴边的草,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小小的动作竟引得骑士们不敢轻举妄动,停住了脚步。而下了马之后男人见此状怒了,破口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怎么就不敢走了?你们这帮新来的就这么没自信?赶快给我走上来,排好队。”
中年男子的话就像是马鞭,而骑士们就像是慌了神的野马,马鞭一挥,马群们随即向前跑,马鞭一停,马群就僵硬不动了。中年男子见这群没头没脑的新骑士,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见他们最终走到自己跟前后,吐了口痰,背着双手,清了清嗓子,高傲地将头抬高,说道:“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管理你们这群饭桶的长官了。”说到这里,中年男然指着自己,不以为然地接着说:“我呢,哈克斯亚·富丽加·玛西亚哈·分·阿里修,以后你们就叫我阿里修长官,我是皇家兵团里调来的,你们以后就归我管,我先说,我这个人最讨厌不老实的人了,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啊,还有我还是比较宽宏大量的,只要你们有什么突发状况,我都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说罢,又架上了马,高傲地观察着已经目瞪口呆的骑士群,想要尽量认清每一张面孔。
训练场地上满是骑士们踏步在白雪之中的足迹,雪花肆意纷飞,湿润的空气中蕴含着诡异与猜忌。站在原地的骑士们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在队列中随意晃动。士兵长官阿里修的目光就像是带着颜色的光,在骑士队列中扫视着,那对可怕的光线一旦停留在谁的脸上,谁就会变得紧张不安,有的人甚至怕得直哆嗦。看着哆嗦的骑士,阿里修长官的目光停留得就更久了,不但如此,阿里修长官还嘲讽道:“哼,你们就是所谓的精英?我呸!在我看来,你们比屁强不到哪儿去。”
没人敢反驳,队伍中的人几乎都感到恐惧,他们大部分人在来这里之前其实就已经听说过这个叫阿里修的士兵长官了,他蛮横跋扈,痛恨女人,至今未娶妻,虽然受过教会的嘉奖,但是因为得罪了一位神甫,而被派遣到格尔斯卡城堡管教骑士。他的脾气也十分古怪,在平常之下,对自己的部下还算过得去,可以与自己的部下称兄道弟,但是一旦有烦心事,脾气就变得非常糟糕,时常会无缘无故打骂骑士们,以各种事情作为借口惩罚骑士,很多人都称他为暴脾气老头儿。
队伍中的人都屏住呼吸。悄无声息之时,塔斯的表情并没太大的变化,他两眼随和自如地直视前方,本来就年轻的脸蛋在众人之中十分显眼,一眼就被暴脾气老头儿给看中了。“最后一排那小子出列。”阿里修没有耐心,也不喜欢兜圈子,见最后一排那个面相还保含幼稚之气的小子一动不动,便恶狠狠地盯住了那小子,像是即刻间就要发怒的样子。
塔斯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中年男子是在命令自己,并且看着眼前远处科里亚湖前方的教会楼,塔斯正沉浸于对于冬日白雪上这座建筑的思考当中,他思忖着这么精美的建筑,到底里面又是怎样的布局呢?里面又有些什么了?里面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呢?刚想到这里,在他身旁的雷亚蒙托福便使劲拉了拉他的袖口,示意他出列,他却全然无谓地说了一句:“什么?”虽然声音很小声,但是在这个极为安静的时刻,就连雪花飞舞在空气中的震颤声都可以仔细听到,更别说他这一声毫不拘谨的疑问了。
“就是你,给我站出来,到我面前来。”长官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他那恶狠狠的双眼还是紧紧盯着塔斯,慢而稳地再次命令道,不过在场的骑士已经可以感受到这位长官一定是发怒了,骑士们都担心起塔斯,不过更多人是幸灾乐祸的,小眼睛露出了一副得逞的表情,他埋着头,扬了扬自己的嘴唇,暗暗弯着自己的眉毛,就差笑出声了。塔斯后知后觉走上了前,规规矩矩站在了长官面前。当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位十多岁的骑士之后,骑士队列中发出了一阵骚动,他们不敢相信这么年轻的人居然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精英。与其说不相信,或者他们更多的是不服气。
长官看清了塔斯的脸后,也有些诧异,他便直话直说道:“你小子,叫什么,多少岁了,给我如实回答。”“塔斯,塔斯·克里斯蒂福,我,十七。”塔斯毫不胆怯,虽然心中还是有些顾忌是否自己会被当场拆穿贵族身份,但还是抓出机会说了出来。在场很多人都惊讶了,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小子那么年轻,包括士兵长官,长官见这年轻人蛮有底气,与骑士队伍中的很多人都截然不同,对他兴趣倍增,冷笑了一声,说:“哼,倒是挺年轻的,不过如此年轻就能进来,快说你怎么进来的?”“通过挑选出来的。”塔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说道。
长官见这孩子般的脸蛋上诚挚坚定的眼神,对他的身世更是好奇,严厉说道:“我这个人最讨厌作假之人,实话告诉你,多少无所事事的贵族青年都逃不过我的眼皮子,要是让我知道你不过也如此,我可以当场了断你的。”塔斯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长官讪笑着命令道:“第二排第一列那壮汉,给我出列和这小子来番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