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闯派对的那晚之后,米尔比以往更加频繁的出现在咖啡屋,而滕原净也总是积极主动的要求负责二楼的客人的服务。如果二楼没有其他的客人,滕原净就会在米尔桌子的对面坐下和他攀谈几句。如果米尔在看书,不理会她的存在,她就会趴在桌子上扭过头看着窗外大槐树枝头的月亮出神。她抬着长长睫毛的眼睑眺望月亮的神情,让米尔常常有一种错觉:看起来和他记忆中的美树的影子完全重叠……直至今日,米尔都仍然有些怀疑,自己会爱上滕原净,会不会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店长真舒依然“藏身”于他的小天地,厨房,之中,只能听到他偶尔的言语和窗口露出来的半张脸。因为生日派对那天欣赏过真舒的作品,又听了滕原净如此那般的赞叹,米尔也曾一度对这位几乎没有照过面的店长和点心“大师”产生过好奇。不过,这样的好奇也不过只是他脑海里一闪即逝的念头,他并没有真的动过主动接近并探究的心思。
直到有一天,在咖啡屋营业的最后时刻,店里的客人所剩无几的时候,突然推门走进来一个人。“你好,请问,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一位叫公冶真舒的?”来者拥有着一种极富磁性的男性嗓音。
不过,引起米尔注意的并不是来者的嗓音,而是他提到的“公冶”这个姓氏。这可不是一个常见普通的姓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与自己族人同源的异族之中,就有这样姓氏的家族,他们属于“技艺流”派,是一类拥有着独特技术或艺术才华的,自称为“灵”的人类。
“你……啊,是找我们店长吗?”回应来者的人是滕原净,她的声音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迟疑。“是找真舒?”
“是的。原来真舒是这家店的店长啊!”那位男子语气像是在惊诧,又像是赞叹。
“他还在厨房收拾,我去叫他出来。”滕原净热衷于这样的帮忙。
“诶,等一下!”明明是冲着真舒来的男子,此刻却显得不那么着急,带着一种亲昵的口吻和滕原净攀谈了起来,“请问,姑娘你是这里的店员吗?”
“是啊!”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滕原净是这里的店员吧,只要看到她身上穿的工作围裙就知道了。米尔依然坐在二楼的窗户边,手中揣着书,但心思却已经溜到了一楼。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滕原净。”
“哦……净?这个名字真好听!我叫公冶真崎。你可以叫我真崎。请问你……”男子正想再继续“盘问”什么,他的话却被另外一个声音打断。
“哥哥!你怎么来了?”
“哥哥?!”滕原净的声音,和米尔心头的声音同时响起。那个打断男子的话的人,正是真舒。
接下来的一切,显得即平常又不寻常。两位重逢的兄弟,免不了要促膝长谈一番。不久后,他们坐到了一楼的某个角落里。不过,两兄弟谈话的内容却并不像米尔预想的那样,相互问候并询问近况好安与否。恰恰相反,真舒一开口便是:“你不应该来找我。”原本米尔无心偷听两兄弟的谈话,只要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屏蔽掉周遭那些无关紧要的声音。可是这让人意外的开场白却让他多少有点在意起来。
真舒的声音和口吻听起来,和平时的他完全两样。如果不是米尔对他的声音已经相当的熟悉,大概不会将他和那个平时在厨房窗口温文尔雅的与客人打招呼的店长联系在一起。
从两个人接下来的对话中,米尔大致了解了一些事:
这对兄弟似乎家境很不错,家里拥有一个听起来很有影响力的食品企业。哥哥真崎似乎在画画上很有天分,而且原本应该是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但是却不愿接管企业。父母似乎从小一直都很宠爱哥哥,因此居然为了满足哥哥的个人喜好,而将继承家业的重担交给了弟弟真舒。然而,真舒也不喜欢经商,他着迷于西点的设计制作——显然他在这方面确实也很有天分——只是,真舒看起来没有哥哥那么幸运,被强迫继承家业的他选择了一走了之,净身出户,独自出来闯天下。不想,哥哥居然还是想方设法地找到了这里。
虽然还没有见到哥哥真崎,但米尔却能从他的语气和说话的方式听得出来,他是一个被庞坏了的富家公子,任性而且轻浮。轻浮,是从刚刚他一进门,见到滕原净就将找弟弟的事撂一边,反面先忙着和她搭讪这一点就能看出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要打烊了。”时钟不知何时已经跨过了二十二点。今天当班的另外一位服务生,被滕原净称为杰米的男生正站在米尔跟前,小心翼翼地一边欠了欠身子提醒着米尔。米尔这才发现二楼另外一角,之前店内仅剩的两桌客人的另外一桌已经空了。米尔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东西,向楼下走去。
当他走到旋梯的半中央时,正好能俯瞰到一楼整个大厅。那对依然在进行着并不愉快的交谈的兄弟,还坐在远处靠墙的桌边。因为店面不大,加之米尔原本视觉就非常好,他终于有机会打量一番那位一直只看到过半张脸的神秘点心师店长,还有他那刚刚从天而降的哥哥的真颜。
后来,米尔经常会想,如果不是公冶真崎的出现,或许他和滕原净的命运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可是,除非自己从来没有踏进真舒的咖啡屋,没有踏进这位也姓公冶的咖啡屋店长的世界。然而,如果自己真的没有踏进真舒的咖啡屋,或许也就没有机会遇见滕原净……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让人无所适从。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即使时光辗转了很多年,米尔的脑海里依然能清晰复现出那晚自己站在旋梯拐角,俯瞰一楼的情形。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看清这两位纠结的兄弟的真颜时,心底发出的一声惊叹,还有瞥见楼下本应正在打扫的滕原净,走神地抱着拖把,同样远远地、偷偷注视着那两兄弟出神时,自己内心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