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不如撞日,百里容迅速的将红绸、婚契备好,略显兴奋。而这边画眉还陷在自家小姐将要娶夫郎的震惊当中。
娶夫郎与纳妾无异,并不需要迎亲拜堂等仪式,只需选个吉日,自侧门抬进府听听主母训诫便好。如若二人恩爱非常,亦可手执红绸跪拜天地,意在郎情妾意,天地为证。看着手中的红绸与身侧扬着唇角的俊颜,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仅仅相识两天的他们,何时已经这般郎情妾意了!再定睛一瞧,那俊秀的脸庞上分明带有一丝玩味,莫不是这家伙觉得如此这般很是有趣,方才与她行此天地之礼?
这还真被夙安猜中了!百里容自五岁起便与师傅隐居在此,外界之事均是在前来求医之人口中听说的。原本对这娶夫之事就颇感好奇,如今有此机会自然是要好好体会体会的。
不过说来也怪,平日里一个人惯了,使得他在外人面前不喜流露太多情绪。而在夙安面前整个人倒是鲜活了许多,就连对女子的厌恶之感,在她身上竟也没有半丝体现,百里公子思前想后,最终归结为夙安较那些人有趣,不过究竟有趣在哪里,他却答不上来。
二人于院中柳树旁跪好,耳边不时传来叮咚之音,抬眼望去,是那不远处的山泉缓缓流淌。泉涌声如语,风飞音似歌。
“一拜天地之灵气。”画眉扬声喊道。
“二拜日月之精华。”
“三拜天为媒地为妁,永结同心!”
“礼成。”
如此便完成了娶夫之礼。直到被画眉扶起,夙安大脑仍是一片空白。明明是做戏给府人里看,只要有张婚契证明他是自己的夫郎便好了,可某人偏偏仗着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硬是要行拜天地之礼。如此这般情景倒是让她觉得她当真成亲了一般,再看向那俊秀绝艳的面容时,只觉得别扭,竟还有一丝...喜悦?思至此,打了个冷战,忙指尖轻按手心,让自己清醒点,曾经还嘲笑话本子里的姑娘见到美男子便芳心暗许太过轻浮,如今怎么见到了他,自己也犯上那花痴病了?这人不过是寻个藏身之所才嫁与她,不过是觉得有趣才与她拜天地,夙安夙安清醒些...
画眉搀着夙安,对着百里容微微福了下身,思索了片刻,恭敬的对着这位新主子叫了声“姑爷”。原本冷静了些的夙安,耳根越加发热,一抹红晕染上面颊,忙对画眉说道:“叫公子便好。”
这寻常不过的称呼,却惹的百里容嘴角微扬,只觉得这个称呼着实有趣。又听着那人急急说的话,笑意更盛,轻咳了俩声掩饰着笑意,“咳咳...三年的夫郎而已,叫公子甚好,甚好。”
画眉撇撇嘴,这都拜了天地了,还能作假?心里倒是觉得这二人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希望有朝一日能假戏真做,真的结为夫妻!
接下来,便要在撰好的婚契上签上二人的名字、手印。百里容微思,既然骗她说是为了隐藏身份,那这婚契上的名字也得改一改,戏要做足,不若就叫白容?执笔写下白容二字。夙安主仆二人一怔,随即便了然了。是了,小姐是同她提过假二人成亲缘由的,如今看着那龙飞凤舞的二字,暗暗刻在心中,以后公子的名字是万万不可说错的。
待百里容盖好手印,执起婚契,忽又想起什么,薄唇轻启,“这个放在我这罢。”
“好。”夙安无异,反正不过是假的,她也不必攥着那一张纸来拴住他的人生。
入夜,百里容将卧房让给夙安二人,自己则在隔间席地而卧。如此忙碌的一日,夙安却仍旧没有丝毫睡意,脑中尽是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既然睡不着,索性起身出了屋子。夜如昨日般微凉,但对于夙安来说确是格外温暖,她有多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百里容听见院中有动静,以为是夙安哪里不舒服,随手拿起一件披风,踱步走向院子。
“怎么还不睡?”
夙安回过头,看见那美如冠玉的男子正站在距她五步处看着她,唇角含笑,此刻的他不似叫她小安儿时带着一丝痞气,也不似给她解蛊时的专注认真,温润的样子倒是让她想起了昨日初见,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只安静的站在那里,仿若融入了山野溪泉,公子如画。
见她只是看着,并未言语,让他有些疑惑。然而面前的一切却让他又记起了那个夜晚,黑夜、满月与痴迷看着他的女子......一抹惊恐之色闪过他的眼眸。他怎么就昏了头,竟忘了女子有多可怕。霎时便没了白日里的好心情,也没了再与她接触的念头。薄唇渐抿:“天色已晚,夙小姐早些歇息。”某人快步回了屋子,安抚着自己跳动过快的心,懊恼着怎的昏了头竟要嫁与女子!幸好婚契在他这里,若是当真熬不住三年,只得对不住师傅的嘱托,撕了婚契离开她!
夙安看着那人急匆匆的转身又进了屋子,步伐竟有些不稳,仿佛院中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还真是怪医,莫名其妙。”夙安暗暗的嘟囔了句。
在此地又休养了三日,夙安觉得好多了,体温已恢复如常,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三人便带着些许可换成银两的药材,踏上了回京的路。
巳时已过,太阳慢慢升到头顶,如今的夙安才明白什么叫骄阳似火,什么叫炎炎夏日。用帕子轻轻擦着汗,看着身前距自己十步远的百里容,心中疑惑,他走那么快当真不热么?令她更为不解的是,自那夜之后,某人除每日辰时为她诊脉时与她说上一二句,平时竟对她避之不及。想着解蛊当日,他对自己的关心,唇角微勾的叫她小安儿,心中隐隐有些不舒服。再回忆当晚,她发誓真真没有做什么惹到他的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好像被美男厌恶了!哎,这滋味当真不好,转念一想,算了,那日也不过是他对她好奇吧,她一个身负弑母之仇不受宠的将军女儿,哪能奢望江湖名医百里容正眼瞧她?只要他还能帮她查明下蛊的凶手便好了,夙安夙安,这回可是能清醒了?......夙姑娘默默地将心中某个还未萌芽的小种子掐掉。
画眉扶着夙安紧紧跟着前面那人,细细思索着这二人气氛怎的如此怪异?那日假拜堂不是看着挺好的么,让她差点儿以为两人是真真成亲,怎的只隔了一夜这两人倒像是不认识般。画眉偷偷的瞄了眼夙安,悔恨的叹了口气,怪只怪那夜她睡的太实,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