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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暑假

高考终于结束了,考得很差,不想回家。和两个小弟在学校附近鬼混。他们领我去网吧通宵,我也不知道做什么,随便玩儿玩儿劲乐团。过了两天,还是要散了,三年同窗,很舍不得。回家估分报志愿,爸妈帮忙选了个大学,北京的,当时通信工程比较热,说以后好找工作,就那么决定了。其实我们高考是“大综合”,语文数学英语是必考的,最后一份试卷是理化生政史地各50分。文综合的省份是政史地,理综合的省份是理化生。所以其实高考结束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学习理工科,不过鉴于理工科“好找工作”,压根儿我也就没想过要学文。心理学、哲学,这些我后来觉得好像很感兴趣的方面,就只能自己看看书,不太有机会接受系统的教育了。当时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学习的东西要“好找工作”,读大学的目的就是为了毕业找一份工作么?如果不是那是为了什么?也没有想过自己想要做什么样的“工作”。浅薄狭隘头脑简单,只会做题考试,结果最关键的一次考试还没有考好,有点讽刺。而且五年半之后,在自己没什么热情的领域居然拿了个硕士学位,然后“工作”–把生命换成钱,是的,每天三分之一的时间拿出去换钱了,值得么?没有觉得我的工作有任何意义。前几天看同学朋友圈儿分享一张图片,上边是三句话“我工作就是为了钱,不要和我谈理想,我的理想就是不工作”,强烈共鸣!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需要钱,我需要在现实世界生活-或者说存在着。

扯远了,继续回到高考报志愿,提前录取报了国防科技大学,后来出成绩时候比估计的多了二十分,爸爸还有点担心万一去了军校怎么办,还要给眼睛做手术–我近视。后来还是被北京的大学录取了。那个暑假我也没想好要怎么过,回家之前买了很多盗版书,现在想想真惭愧,应该多多支持正版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苏菲的世界、天龙八部、神雕侠侣。。。都是在那个暑假看的。小学五六年级时候,大家都在看电视剧,杨过小龙女,东邪西毒欧阳锋,只有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语文老师上讲怎么总结文章的一个段落,都会拿之前一天晚上的那集神雕侠侣做例子。我在高考落榜的那个暑假也终于稍微补了一下课。

妈妈看我整天看闲书好像挺有意见,说应该做点儿“正经事”。现在想想妈妈当时说的正经事好像是学英语背单词什么的,我很不想做。后来哥哥跟我说,当时我高考考得不好,妈妈觉得其实也还行,不是说非清华北大不去的那种;但爸爸觉得很难过,还很自责,说积德不够什么的,没能让女儿去好大学。父爱深沉,不管是爱还是内疚各种感情,都深埋在心里,即使偶尔表达也不过其中一二。越长大我才越感觉到。

那个暑假还发生了一件非常难过的事情,爷爷去世了。爸爸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没了老婆,爸爸也不知道他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爷爷也没有再娶,担心后妈对孩子不好,一个人把爸爸拉扯成人。爷爷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有印象的时候就是和爷爷睡了,哥哥在一边,我在爷爷另一边。还记得初三准备高考的时候,爷爷晚上会偷偷走进我的屋子,祈祷:主啊,保佑我孙女儿考上好高中。重复几遍。爷爷可能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都听得到。我一直学习成绩都很好,中考是以中学第一名考进的重点高中。爷爷应该觉得主显灵了,完成了他的祈愿吧。哥哥比我长四岁,想想我的出生应该是一个意外。计划生育嘛,在农村也是的,第一个是男娃就不能再要了,但现实世界还是不知如何有了我。爷爷应该比较喜欢哥哥,小时候“好东西”从来都是哥哥先挑,剩下的是我的。哥哥也总是不客气的拿其中相对好的,这是人性吧,我有时候想抢,但是从来也抢不过哥哥。慢慢的到后来,比如有两个苹果,一个大又红,一个小又青,即使让我先挑,我也会拿那个小的,而且好像那是我自主的选择,好像是我非常愿意的。但心底里我想要那个大的,是的我应该是想的,不过很清楚的知道得不到,就只好算了,能得到什么算什么。

不知道爷爷到底有没有信上帝。当时倒是拿回家一本圣经,现在我家里也有一本,长得都差不多。爷爷是不识字的,但是偶尔会躺在炕上翻着圣经看,一页要看很久很久。也定期出去,应该是去查经班吧,我那时候完全不懂也没有想过任何关于信仰的问题。妈妈有点当心,怕爷爷被骗了什么的。后来好像爷爷去的那个地方问他要钱,然后爷爷就不去了。妈妈读过圣经,说是她读过的最无聊的一本书。我号称自己喜欢读书,不过圣经都还没有读过。

爸爸是个大孝子,白事做了好几天,人也憔悴了很多。不少亲戚朋友,爸爸的同事,来来往往的,印象当中就是很多人。爷爷心脏病一直用药维持着,已经很多年了,走了也不算太意外。爷爷老了当然也没有收入,每天吃药用掉的钱也有一些,除了偶尔出去溜达溜达也没什么其他活动。理性的想一想,走了也未尝不是好事。或许是因为这样吧,哥哥都没有哭,哥哥是非常理性的吧。我刚知道消息时候还是默默的流泪,就是停不下来的流。后来晚上守灵那天,只有我整晚没睡。第二天棺椁就要运走了,有一个瞎子在棺椁的两边画东西,龙和凤。他看不见,而且是用左手画,一直很纳闷儿他是如何做到的。胸有成竹?庖丁解牛?后来我拿着日记本,照着他画的样子画到了纸上。那天晚上我还想了点东西,关于死亡,“长生不老”的幻想轻易就破灭了,我希望活到生活不能自理之前,就自行了断。要不然一个人–是的,当时没有想过会结婚生子–岂不是很痛苦。当然,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不那么想了,就会贪生呢?人生的意义在哪里?都卧床了还能有什么意义么?后来想想有个人叫斯蒂芬霍金。。。这是后话了。

我好像就是那段时间不知不觉瘦下来的,瘦了将近20斤吧,脸也不那么圆了,腰也有了,白事结束没几天我就去大学报道了。离开了爸妈,但是因为经济上需要他们支持,也不能算彻底离开。妈妈一直说经济独立才算是真正的独立。

我的第二世就要开始了,虽然那时候我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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