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爱你,一生一世”。海誓山盟的时候,人们往往都这样讲。个人认为这么说欠妥当。在我看来,一生至少有两世,对于大脑异常强大逻辑无比清楚的人,他们可以有多于两世。一世是所谓的“现实世界”,睡觉之外且不做白日梦的时间。二世是睡觉的时候或者醒着“做梦”的时候。我把第二个叫做“虚幻世界”。逻辑异常清楚的人,可以在“虚幻世界”构想出几世:一个世界里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白头到老;另一个并行的世界和爱你的人生活在了一起;还有一个世界里变成了哲学家,像尼采柏拉图康德一辈子没有结婚;等等。
大部分人都是有两世的,不过他们有没有明确意识到。没有意识到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的两世是重合的,或者说分开的时间很少,于是“虚幻世界”被忽略掉了,被埋在了“现实世界”里。这些人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在“现实世界”里很满足,也似乎就不需要虚幻世界了。另一类是在“现实世界”里需要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虚幻世界里就只是睡眠休息,这样他们也只算有一世。当然,偶尔可能很多人都会幻想买彩票中大奖了,从此再也不用为了生存而工作,可以尽情享受人生之类的,但这不能算一世,这只是偶尔虚幻和现实分开了一点点。要想真的有第二世,也需要强大的大脑,要每天梦里或者白日梦的时候,接着之前的梦或者白日梦继续,就像在现实里,每天接着前一天的生活一样。
我不在上边的两类当中,“现实世界”有强烈的不满足,需要解决基本生存问题但之外还是有空闲可以做白日梦,大脑也刚刚够支撑起第二世吧。但是我的第二世也才活了十年而已,因为我清楚的意识到两世是在它们第一次开始分开的时候,也只过去了十年,意识到它们开始分开是在大学一年级对一见钟情的人愚蠢的表白了之后,现实世界一句话也不说和陌生人一样,但是梦里和白日梦里我们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从那天开始,我的两个世界也是分分合合,有时候重叠一段时间,然后分开的更远,不知不觉又会交叉,然后分道扬镳。鉴于我的两世都还在继续---是的,现实当中我是活着的,虚幻当中我也还没有死去--–所以也不知道它们以后会不会再重合或者交叉,还是一直平行下去直到我现实世界生命的尽头。
高三
从我的两世还是重合的时候说起吧。十一年前,我还在读高中,高三,在准备高考。我成绩非常好,模拟考试都是大榜第一名,年级一共五六百人,有时候会比第二名多二三十分。我们那个穷乡僻壤,每年能有一个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校长老师都会高兴的不得了。我自以为很聪明,也有点骄傲,各个方面。成绩好似乎老师也比较喜欢和偏袒,比如忘记穿校服给班级扣了很多分,老师也不会说什么,虽然我自己倒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多人也都会来问我他们不会做的各学科题目。周六一上午四节自习课,通常三节我都在给别人解答问题。他们都是拿着各种习题册来找我。其实这对我也是益处很大的,接触的题目多了很多。在他们问之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解答出来,但是结果都是可以的。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自信,自己做题目的时候,偶尔遇上一个不能顺利做出答案的且不想继续做的题目,我就想要么算了,考试时候真遇到了再想吧。当时想法是,考试时候我肯定会想出来的,呵呵。
我留着短发,和男生一样的短发,觉得好打理。当时从来没想过会留长发,觉得好好好麻烦,哪儿有时间花在头发上,虽然也没想过时间都应该花在哪儿。理发总是去校门口一家固定的店,最近的,因为省时间。8块钱,理发师8分钟之内就会搞定,我觉得又快又好!当时很胖,我又不高,体重130斤,大象腿,当然作为女生,其它该大的地方估计也不小吧,但是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和男生们称兄道弟,现在想想他们只是因为我成绩好所以喜欢和我接触么?认了两个比我大的男生作小弟,我俨然一副老大的样子。
当时和一个女生很要好,她也是短发,但她头发很硬,走路时候头发会一张一合的感觉。她看起来也是个假小子。不过唱歌特别好听。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是前后桌,她坐在我后边座位,然后互相介绍,你叫什么我叫什么。忘记怎么就说起来要她唱歌给我听。当时流星雨很流行,我们都很羡慕杉菜,都很喜欢道明寺。她唱的就是流星雨–温柔的星空,应该让你感动,我在你身旁,为你布置一片天空.她唱的声音不大,但是我听得很清楚。低徊柔和,至今难忘。我们后来慢慢熟了起来,偶尔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谈各种意义。
有一次我们聊到结婚,她说她不想结婚,我略微诧异,因为和其他人说起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说不想结婚,都说结婚生子是人生必经的一部分,我不敢苟同但嘴上也不会反驳什么。没有很诧异,因为我也不想结婚,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不想的了,可能很小的时候吧。隐约觉得是从妈妈的“教育”里不知不觉得来的。记得很清楚,妈妈说过她如果干事业的话就不能结婚了。我也忘记了是什么事业。小时候妈妈总给我们讲居里夫人的故事,试图培养我们做科学家。小学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长大做一名科学家,呵呵。虽然想想那时候其实根本不知道也没想清楚过什么是科学。高中时候大概是这么想滴:一辈子献身给科研事业,为人类在科学上的发展做贡献!本来我也不喜欢跟人过多的接触,在“实验室”里对着各种仪器,可能会非常自在。很想长生不老(虽然现在也想,但是没有高中时候那么想了),努力想考北大生命科学系。她说她不想结婚,因为束缚太大了,觉得会失去很多自由。我也表示同意。是的,大部分人跟我说任何观点我都会表示同意,我很少有自己的观点(即使有也很少跟别人讲),也很少有热切的渴望,也很少发脾气。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如果有想法了就一定会坚持下去,如果有渴望了就一定要争取得到,如果发脾气了就雷霆万钧。
我们也谈人生的意义,也没有聊出来个四五六。很迷茫,一直迷茫到现在。不过高三时候有一个迫切的目标-高考,所以还不至于太迷失。我跟她讲在哪儿看到,说人生就是一辆通向坟墓的列车,人能够做的就是欣赏沿途的风景,眼睁睁任它们逝去也无可奈何;还有人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浪费完属于自己的时间;等等等。我自己也没有想出什么意义,但是因为很想长生不老,所以就想努力考上北大,然后想出办法长生不老,然后时间就多了,再爱想什么想什么爱干什么干什么。我还想过,万一穷尽了我的一生,我也没能找出长生不老的办法,那么岂不是这一生都“浪费”了,本来可以“欣赏风景”的,但是也什么都没有做。后来我的解决办法是: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比如我可以想出办法把生命延长到两百年,那即使前七十年什么风景都没有欣赏,但是还有一百年的时间,也可以了。
哈哈,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十一年过去了,我和她都长发飘飘穿高跟鞋也健步如飞,我们都各自结婚了。当然,我也没有考上北大,也压根儿没有开始研究长生不老的办法。打工赚钱维持生存,在我的第二世继续活着。很庆幸老天让我落榜,不然我就不会遇见他,不会清晰的意识到我的第二世。可能会有人这样说,在人生某个时刻必然会遇到第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只不过这个必然在实现的时候只能是通过具体的某个人,如果我没有落榜,也会遇到另一个“他”。但是我不这样想,假如可以选择,我还是选择落榜,选择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里遇见他,在我最美好的时候遇见他,而不是另外任何一个其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