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端坐在我的正对面,我们隔着一汪清潭,但在我心里,仿佛隔着几十年,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理智告诉我,这对面的道人也许是当年的小道士,而现在的小道士是他的徒弟,但是人总会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我不停的在脑海里翻找当年的故事细节,但是惊恐的感觉让我麻木,不管是我面前的道长还是身后的小道士,他们都给我一种深深压迫感,他们神态自若的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就是笼中待宰的羔羊。理智或者恐惧,二者都会主导我像现在这样惶恐,形如理智却是恐惧到麻木。我始终要面对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这二人到底是人是鬼?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波光无声,映在道长脸上的红纹在我眼里就如同鬼面一般扭曲。我左手紧紧攥着的小刀已经被汗水浸泡,打破宁静的一滴汗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空旷的山洞内,掷地有声的一滴汗水却掩盖了我摇滚鼓点一样的心跳声。
“你不必害怕,贫道只是传话之人。”伴着汗水落地,道长终于开口了,声音清澈深邃,不觉半点苍老。“你心中千般疑惑,来日你自然明白。一切皆为因果,一切皆为定数。”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依然紧紧攥着小刀。
“你太姥爷当年在这里获救,后来找遍整座山也找不到这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你一路跋山涉水,在这山里未曾走错一步,竟然径直到我这观中,你知这是为什么吗?”
“...”
“轮回千载,因果往复,千年前注定今日,今日决定千年后,你自己的疑问,日后你自然明了。”老道讲经一样絮絮叨叨的,我也渐渐放下警惕,我想,这二人怕是有求于我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会用尽一切去引导一人,做一件事。”老道一字一顿的说道“再多的事,也不必我说,再大的事,也不由我说。你只需记住那句话,一切自有天命。”
“我不能答应你,我犯不着信你,你再找别的人吧。”我重归理智,既然他们有求于我,我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况且这两个神通广大的道人都做不了的事我怎么做,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好。
“我说了一切都是定数,千年前就注定这事,你是逃不了的。你大可向前来,看看界潭中你的影子。”老道不温不火,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我不打算去看那什么界潭,我以为后边的道士会推我过去,可是回头一看,那道士却没了踪影,原来许久只有我和对面的老道,好是邪门。回过头来远远的看着界潭,潭中清澈,血红色的潭壁印着潭水也一片红,粗重的铁链伸进潭中。我盯着这潭水,感觉十分古怪,先前以为反射从洞顶照进来的阳光才让这山洞波光粼粼,但是越看越邪门,光仿佛是从潭里照出,而打下来的阳光,就像被这潭吞噬一样,没有反射的感觉。人盯着一个东西太久总会有奇怪的感觉,即使你盯着镜子久了,也会发现自己不像自己,我只能骗自己,把这归咎于错觉。可是我的脚,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一样,一步一步朝潭边走去。等我发觉过来,我已经站在潭边了。
我向着潭里望去,清澈的潭中却深不见底,铁链笔直的锤入潭中,仿佛通往地狱一般,我着了魔一样盯着界潭,而身体仿佛被铁链禁锢住一般动弹不得。这潭很美,美的出神入化,血红色让人感到这潭十分的妖艳,耳边也传来诡异的声音,像一群舞女欢歌一样。我的意识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这潭水,会要了我的命。
渐渐的,潭底,好像走来了一个人。那人沿着潭壁直直的上来,一步一步,舞女的欢歌让我迷醉的看着他越来越近,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他就如我水中的倒影一样,长相也同我一样,身着怪异的服装,面容呆滞的望着我。我就同他对望着,直到舞女的歌声停下,而将士厮杀的声音响起。
我依然无法清醒,水里的那个我面目突然狰狞,红色的脸透露着杀气,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恐惧感侵入五脏六腑。水里的我突然将手伸出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我整个人终于掉入冰冷的潭水中。
我一下脱离了潭边如痴如醉的状态,挥手奋力向上游动,而这水却仿佛不存在一样,无论我怎么挥动双臂,也感觉不到任何阻力。我屏住呼吸,尝试伸手去触碰那根铁链,可是无论我如何卖力的游动,始终都没有前进一寸,拉我下水的混蛋哪去了?眼见着阳光越来越远,我眼巴巴的望着上边,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肺里如同火灼一样,脑子里开始过电影一样,人生从出生到现在的一幕幕不停的上演,感受不到绝望,感受不到痛苦,肺被烧光了吗?这是濒死的感觉吧?电影放完了?我还能再看一眼吗?等等,那个跪在湖边的人,不是我吗?那呆滞的眼神,那难道是拉我下水的人?我,我只想活着。
沐浴在红色的光里,我现在感到如此的安逸和满足,世间喧嚣与我无关,我不会在担忧高考,也不用想父母的行踪,更不用再理会奶奶的唠叨,我眼里的世界,就如这潭中一样清澈,耳畔回荡的只有动人舞女的美妙歌声。我希望自己就这么一直下落就好。水里透着红光,我依然没有到潭底,我也不愿意潭底出现,缓缓下落的感觉十分美妙,旁边的铁链也是这样的感受吗?铁链,你觉得现在这一曲好听还是上一曲好?
嗯,我好像困了,那人怎么还跪在潭边?那人是我吗?哦看不清了,不,我是一直在下沉的,从出生开始,我就在下沉,那人一直看着我,有意思吗?算了,睡觉吧。
晚安,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