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靠近些,以防不测!”鹿子弘高声大喊,只是奇怪的是,他的声音仿佛闷在喉咙里,听起来如同蚊呐。鹿子弘有些吃惊——这些迷雾抯挡了视线之余似乎还能阻挡声音的传播。
由于刚才为了躲避迷雾的追击而拼命奔跑,四人之间的距离间隔得有些远,以至于大伙之间都看不大清楚彼此,而此时又失去了声音作为依仗,心急之余的四人只能伸出手去摸索自己的同伴。
鹿子弘在黑暗中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手臂,将那人扯近前来,鹿子弘发现这人是凌云风,不由心下一松,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凌云风扯着朝一边走去。凌云风的手劲很大,鹿子弘一时竟然没法挣脱开来。虽然有些奇怪凌云风竟然能在迷雾中来去自如,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什么,说到底,他对凌少风和凌云风这两个最得力的副手加好友一直是信任有加的。
另一边,凌少风却被另一个鹿子弘拖走了,而鹿邑又被另一个凌少风径直拉出了迷雾之外。
“少风叔,我们这是去哪儿?”鹿邑被伪凌少风拖行了数十步之后挣脱了他的手,“我大伯和云风叔还在迷雾里面呢,我们不管他们了吗?”
“他们没事,待会就会跟上来。”伪凌少风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赶紧走,我找到通往往生路的方向了。”
“不行,我们说好了要一起走的,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们不管。”鹿邑倔强地说道,返身便朝来路走去。
此时迷雾已经开始变淡了,浅浅的迷雾中露出一条颀长的人影,看轮廓,应该是凌云风无疑。
伪凌少风望着渐渐显现出来的人影,唇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容,然后朝着鹿邑的背影阴恻恻道:“不用过去了,他们已经完蛋了。”
鹿邑闻言身体一僵,停止了前行的步伐,然后缓缓地回过身来,冷冷地盯着伪凌少风的双眸。
“你不是少风叔。”鹿邑说这话时语气是笃定的,“从你一拉住我的手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少风叔长年习剑,手掌上布满厚厚的茧子,而你的手掌光滑细腻如同新生的婴儿;少风叔宁可丢掉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抛弃自己的战友,而你却对抛下自己的兄弟毫无愧疚感。所以,你不是我的少风叔,我说的,可对?”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你说对了,我不是你的少风叔,我是怨灵沼泽里沉睡了数千年的一只怨灵,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夺取你们的身份,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所以,纳命来吧——”伪凌少风握着一把和鹿邑他们一模一样的匕首朝鹿邑当胸袭来。
知道了眼前这人不是凌少风,鹿邑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手握黑色匕首,闪电般迎向伪凌少风,两条人影相接的当下,鹿邑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伪凌少风的胸口。
鹿邑有些错愕地抬头望着双手垂于身侧,目瞪口呆的伪凌少风,再看看尽根没入对方胸口的匕首,不明白自己怎会如此轻易就得手了。
正当鹿邑发呆的当下,一个悲愤莫名的声音传了过来:“鹿邑,你到底在干什么?”
紧接着,鹿邑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狠狠地推搡开去,下一刻,伪凌少风已经被凌云风稳稳接在了怀中。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杀我二哥?”凌云风双目充血地瞪着鹿邑,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云风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他……”
鹿邑知道凌云风误会他了,连忙开口欲解释,可是凌云风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不必解释了,我都亲眼看到了,是你亲自将匕首捅入了我二哥的胸口,我现在告诉你,如果我二哥出了什么事,我跟你鹿家势不两立——”
凌云风说完抱着伪凌少风朝树林的另一侧走去。鹿邑急得直跳脚,欲跟上前去,不料凌云风停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警告道:“你现在若是敢跟过来,我会先杀了你,然后再找鹿子弘拼命,我现在心情很差,你最好别来招惹我,否则,我会说到做到——”
咬牙切齿地说完这番话,凌云风加快了步伐朝前走去。鹿邑听出凌云风话语中的认真,果然不敢冒然跟上去,只得气急败坏地在他身后大喊:“笨蛋,他不是少风叔,他是假的、假的……”
凌云风对鹿邑的话充耳未闻,抱着伪凌少风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之后。
抱着伪凌云风走出了鹿邑的视线,凌云风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迅速出手点住了他胸前的几大要穴,然后咬了咬牙,道:“二哥,我先帮你将匕首拔出来,会有点痛,你先忍忍,很快会没事的。”
看见伪凌少风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凌云风跪在他身边,双手握住匕首露于外的把手,缓缓将它抽了出来。由于事先点住了几大要穴,伪凌少风身上出血并不多。
“幸好邑儿插进你胸口的匕首避开了重要穴位以及脏腑,且这支匕首上也没有致命的血槽,否则二哥你就算不死也要吃尽苦头。”凌云风边说边将伪凌少风扶坐起来,解开他的衣衫,露出血迹狼藉的伤口来。
凌云风从自己的里衣上撕下几片布条,为伪凌少风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由于手头没有金创药,凌云风只得用长长的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包扎好伤口,凌云风绕到伪凌少风的身后,刚想为他穿上衣服,可眼睛扫过他光洁的背脊时,双瞳微微一缩,脸色变了变,握着衣服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精光,凌云风的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攥紧的拳头也放松了下来,他一边轻轻为伪凌少风披上衣裳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二哥,邑儿为什么会对你下手?他虽然平日里面冷心冷,可也不至于随便对人下手啊。”
“因为我找到了通往往生之路的方向,可是邑儿说只有两个人能通过镜像之森,另外两个人注定要永世留在这里。邑儿说走上往生之路的必定是他和鹿大哥,为了他们鹿家,只好牺牲我们兄弟俩了。我不服,和他争执起来,在这争执的过程中,不知怎么的他就抽出匕首往我胸口刺了过来。”伪凌少风故作忧伤地说道,“云风你别在意,邑儿肯定也不想的。”
“二哥,你就别为他辩护了,这一路上,我已将他看透了,你记得在浮屠之海上他把我推出去吸引雷电的事吗?他就是个自私鬼,胆小鬼,我羞与此人为伍——”凌云风义愤填膺地说道,“二哥,既然他先不仁,我们又何妨不义,你既然找到了通往往生路的方向,我们兄弟俩就一起上路吧,至于鹿家人,就甭管他们了。”
“这……不妥吧!”伪凌少风眼神闪烁了一下,装作犹豫道。
“不何不妥?既是他鹿家人不义在先,我们兄弟俩又何必替他们烦忧?”凌云风愤愤道,“难道二哥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小蛮嫂嫂和她腹中的孩儿?”
“我自然是想,只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丢下自己的兄弟走人啊。”伪凌少风为难道。
“二哥,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小蛮嫂嫂想想啊,人家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多少王侯贵胄、富贾名流求之不得,却死心塌地,无名无份地跟了你这么多年,现在还不顾自己的名节为你未婚先孕,这样的好女子世间罕见,难道你忍心让她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这……”
“别这呀那呀的,你不就是顾惜与鹿子弘之间的情谊吗?实话告诉你,那鹿子弘也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娶了七八个大小老婆不说,竟然还敢觊觎小蛮嫂嫂的美色。若非今日落到这番境地,本来我也不想说的,毕竟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不想因这点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且小蛮嫂嫂也不让我乱说,省得你操心。可是二哥,如今是生死抉择,如能闯过生死路,你就能和小蛮嫂嫂比翼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若是你留在了此地,你想鹿子弘会放过他们孤儿寡母吗?”
“你说什么?鹿子弘竟然如此色胆包天,竟敢打起小蛮的主意来了?”伪凌少风怒容满面道。
“我骗你作甚,你若不信,待回去之后问问小蛮嫂嫂不就明了了?”凌云风道。
“你是我亲兄弟,我自然信你——”伪凌少风道,“既然这姓鹿的如此无情无义无耻,我这便听你的,不管他们了,时间所剩不多,我们这就启程吧。”
伪凌少风说着便挣扎着要站起来,凌云风连忙伸手将他搀了起来,两人慢慢地朝前走去。
两人还没走出多远,倏尔一声惨叫传来,只见伪凌少风捂着后颈怒视着一丈之外的凌云风,以一种令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阴冷而低沉的声音道:“我将那人的声音、动作、神态都模仿得如此逼真,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凌云风握着滴血的匕首,扫了一眼右臂洇染了一小片衣袖的血迹,淡淡道:“你确实将我二哥模仿得很像,只是你太低估了我们四人之间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