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脱……下……来……”
天香抱住阿尔法的脑袋拼命往上拽,似乎将它当作了一个恶心的头套,要是真被摘下来就相当不妙了。
北新搬着凳子静悄悄离远了一截,目睹天香使出吃奶的劲儿将阿尔法抱得悬空,也没拔掉她所认为的头套。
折腾一番后,天香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阿尔法顶着造型独特的头发坐在原地,两个人一言不发互相注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事到如今,天香知道自己装疯卖傻说什么“这个头套质量真好”“今天就原谅你们了”也糊弄不过去了。
北新看了一眼逐渐东降的太阳。
“再磨蹭一会儿就迟到了,快去找李导师吧。”
阿尔法“哦”了一下就站起身,走之前还不忘乖巧地挥手。
“天香姐,我去听语之林了,再见。”
说完,阿尔法一边捋平蓬乱的发型一边朝院外走去,脸上看不出丝毫怨恨之意,直到这时,天香才一脸僵硬地转过脖子,颤颤巍巍地看着北新。
“还还还还真是阿尔法……”
“如假包换。”
心里掀起滔天波澜的不仅是天香,当阿尔法抵达小镇西边的集合点时,那些在树下纳凉的少年也纷纷摆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唯有带队的老人才露出了慈善的笑容,由衷感叹道:“看不透啊看不透,你果然还是平安无事。”
队伍中,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正推攘着旁边的胖子:“诶哥,真的是阿尔法,好神奇哦!我那天还悄悄摸过他的胸膛,明明没有心跳的。”
少女口中的哥哥正是向直竹,此刻他的表情比阿尔法还要无辜迷惘,相信没有谁比他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了,恰好,一位消瘦少年从旁边山林中钻了出来,笑着挠头:“呀~拉得太过忘我了,让大家久等真是惭愧……哟,这不阿尔法吗,欢迎欢迎!”
向直竹当即粗鲁地将少年扯到一旁,怒不可遏地质问道:“你不是跟我说阿尔法死了吗,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少年投降般举起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呜喔~放轻松我的向大财主,当时我说的是没有心跳,可没说他死了哦。”
“这有什么区别吗!”
少年摇着食指纠正道:“啧啧啧,区别可大了,溺水的人没了呼吸,通过人工救助也有可能救活,对于山下那老巫婆来说,阿尔法的遭遇说不定更只是一件芝麻小事——也许阿尔法早就死透十几次了,每次被老巫婆救活,性格才会越来越简陋,于是就有了如今的阿尔法。”
故事风格与少年的表情都逐渐阴暗起来,向直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无论多么荒诞不经的言论,只要与那个老巫婆挂上钩,总会多出几分可信度。
“启程吧,崽子们,再磨蹭就要错过黄昏之刻了。”
当众人忙着交头接耳时,带队的老人已经悠哉地乘上驼兽,手持一把草扇,驱使驼兽朝着远处的雷山前进。
其余人对阿尔法行了足够多的注目礼后,也相继跟上队伍,而那个容貌姣好的少女——向佩婷更是忍不住上前摸了两下他的脸颊,然后迈着小碎步跑回去,嘴里念叨着“不是假的”“热着的”之类的话。
阿尔法停留原地,回想着人们走之前的表情,疑惑、惊讶、还有向直竹那耐人寻味的讥讽,不由得用手摸了一下腰间的袋子,不知道北新赠与的这份礼物会是雪中送炭,还是无妄之灾呢?
〇
“我说真的有必要吗?如今这个节骨眼还要让他们进入听语之林。”
“恩。”
高处某栋屋顶上,张奇正拿着纸笔写写画画,也许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过敷衍,过一会儿,他又边写边补充了一句:“这一批孩子都是高危病种,有必要再度检查一下。”
尹烈也没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结,谁知道张奇脑子今天又塞了什么东西。
“还好王轩为人比较随和,要换做其他魔术师的儿子险些遇难,醒来后又被你这样敷衍对待,说不定会气得把你那臭鹦鹉的毛都拔光。”
“听你一说我才记起来水何之里已经和天青国接壤,王轩也是时候回来了,顺带一提,我那鹦鹉好歹也算一只稀有品种,私底下我都叫它香香来着。”
面对张奇二流的冷笑话,尹烈只是无动于衷地望着远方:“师傅他人呢?”
“他一直守在放逐之崖,净蛇有些变动,需要人看着。”
“净蛇?难道又要暴走了吗?”尹烈的语气不自觉严肃了许多,这只生物明明被誉为边境守护神,却总是伴随着诸多不好的回忆。
“没有,只是它的行迹发生了一些改变,也许在躲避什么。”
“你是说,它在……害怕?”尹烈的眉头锁得更紧了,觉得自己这话有些荒唐可笑,即便怒发冲冠的师傅也只能让净蛇忌惮几分,有谁能让这个大家伙害怕?
“这只是我个人猜测,它排便不太顺畅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不必杞人忧天,反正那种级别的生物也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嘘——”尹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下面有动静!”
尹烈踩着屋檐奔向了下方,矫健的身姿在街巷中若隐若现,最后闯入了远处一栋装潢精致的楼房,直到此时,张奇举起观测镜才发现了那片院子的异常躁动,心中未免有些感慨。
尹烈不仅感官敏锐,也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其稀有程度连觉醒者都比不上,可惜即便父亲倾囊相授,最多也只能让尹烈媲美一名淬体境三阶的猛者,再往上,就不是天赋能解决的问题了。
毕竟觉醒之力,可是缔造了一场让卑微的种族跃迁至食物链顶端的神迹,这不是个体之力所能抗衡的。
每每谈及此事,张一山那染满煞气的眉宇总会露出几分惋惜,他一直坚信,如果尹烈觉醒,必将成为一名载入史册的旷世天才,甚至放观历史也可以媲美苏天华、封子鬼这些神话级别的人物。
即便尹烈本人从未谈及此事,以他的性格,只会默默地将不甘与痛楚统统咬碎,一并咽入喉咙,哪怕会扎出许多窟窿。
〇
尹烈飞檐走壁几个点步,直接破窗闯进了二楼,翻滚起身后,发现屋内已是一片血污狼藉,水晶灯贴在地面四分五裂,房间的门半掩半闭,不少门扉底部都多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孔洞。
一位戴着白色头环的女佣躺在椅子上,缺了一小半脑袋,血丝牵扯着的一颗眼球仍在空中甩荡,楼梯间躺着几条狗犬,身体都有一道道贯穿性的伤口,血液正在滚滚流出,将台阶上的金边毛毯浸得发黑。
隆~一道沉闷撞响从楼顶传来,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与撕心裂肺的嚎叫。
尹烈立即奔上三楼,越过一个拐角,就看见一位老人死不瞑目躺在走廊中间,身体微微抽搐着,眼里写满了惊愕与不甘,走廊尽头的橡木门已经死死闭上,压抑微弱的哭声正从里面传来。
尹烈没有冒然靠近,随手从腰间取出了两把短匕,全神贯注地盯着死者尸体,双脚如履薄冰缓缓展开。
死者逐渐停止了抽搐,胸腔部位挤出了一只可疑生物,它小心翼翼地警惕着四周,最后用一双乌亮的眼珠盯着尹烈,这似乎是一只老鼠——抛开那肿大十几倍的畸变体型不谈的话。
变异鼠低下颅首,将指尖的碎肉舔舐干净,吃着吃着,它那脸颊上的血管又狰狞了起来,像是在嫌弃这种又老又硬的肉块。
尹烈敛气屏息,深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抓住身体律动平衡的那一瞬,将两柄匕首送了出去。
尹烈的右手刚动起来,变异鼠便窜离了死者尸体,化作一道虚影朝着走廊尽头的橡木门奔去,相比眼前的男人,它还是觉得另一边的食物更加可爱可口。
然而那两把旋转的匕首却像长了眼睛一样,一前一后极速飞近,变异鼠纤长的尾巴猛烈甩荡起来,叮的一声,拍偏了其中一把匕首,另一把匕首就坚实扎进了它的屁股。
匕首的力道大得惊人,就像一柄锤子似的,砸得变异鼠直接滚动起来,戳飞一路的木屑碎片,最后在木门底部撞出一个窟窿跌滚进去。
“呀啊啊!!”随之传出了惶恐的尖叫。
蓬蓬——
又是两柄匕首追进木门窟窿,得到并非刺入肉体而是刺入地板的声响。
尹烈的眼神凝重了几分,继续扔出匕首击碎木门的两处嵌合结构,木门应声而倒。
远远的,尹烈的目光就锁定了房里一个男人,正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抱头乱跑,男人的脑骨已经开了个洞,变异鼠死死黏在他头上,两只手爪掏弄不止、大快朵颐,一点碎肉都没洒下来。
房屋角落躲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她不叫不闹蜷成一团,瞪大双眼望着这幅噩梦般的场景,兴许已经被吓坏了。
随着进食的进行,变异鼠的身躯不断肿大,背上的匕首也被蠕动的肌肉挤了出来,伤口迅速被组织包合,生存的压力促成了它的再次变异。
尹烈没有任何犹疑,迅速扔出两柄刀匕,一柄不慎刺中男人的面部,另一柄则将变异鼠钉在了墙上。
“嘶哑!!!”
变异鼠挤出凄厉的叫声,腿足抵住墙壁疯狂挣扎,最后及时挣断了一支手臂,与两柄匕首擦肩而过,掉在地面对着尹烈示威尖叫。
尹烈没有小瞧对手的陋习,何况对方还是一只公鸡般大小的变异鼠,它一直在生死边缘挣扎,其求生本能不知比人类强了多少,这次战斗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他的手指迅速滑过腰间,接着眉头一皱,像是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
——早知道就多带点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