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吴天明停下了脚步。这声音出现得太突然,连吴天明都吓了一跳。
“哦?杨助理。你怎么在这?”。他是俨院士的特别助理,三十出头,沉稳干练。他是吴天明的师弟,毕业后自愿留在俨如山院士身边工作。一方面帮助俨院士协调各种科研项目,另一方面负责牵头整理俨院士一生的事迹和学术成果,集结成书。
“老师听说你遇到了困难,非要我带他来这看你。”杨助理说。“哦?老师也在这?”吴天明眼里现出了久违的光亮。“老师!”他一边呼喊着一边急步跨进实验室。
“老师!您怎么来了!”吴天明几乎是跪伏在老人的身前。俨院士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坐在一把木椅子上。看到吴天明,他努力想站起来,吴天明连忙扶他坐好。“您别动,您坐!”吴天明显得很激动,望着老师的脸,眼中闪着泪光,仿佛委屈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
“天明啊,导致月月发病的原因搞清楚了吗?”俨院士关切地问。
“还没有,从实验记录中分析,大致总结了几种可能性,但又都排除了。”吴天明眼里的光在变淡,几乎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木然。
“国外同行那里有没有类似的病例或者记载?”俨院士继续追问,他不想漏过任何一丝可能性。
“查过一些,没有任何临床病例的报告。”吴天明回答。
“唔,只查一些还不够,小杨啊,以我的名义给国际神经医学联合会发申请,还有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请求他们帮忙协助查找,不要错过任何一例疑似病例!”俨院士对杨助理说。
“哦对,我再给卫生部打个报告,给你开一份出国调查的批文,你带上它亲自去国际神经医学会走一趟,去找我的老同学克劳伦斯理事长,让他亲自带你到资料库去查找!这里的情况你要了解清楚,该带的资料都带上,多印一些,分发给国际上那些著名的大医院,让他们一起帮忙查!”
俨院士是国际神经医学联合会的前任理事长,终身研究员。这个学会的理事长是按任期轮换的。现任理事长克劳伦斯是他在哈佛医学院的同学,和俨教授同一届取得的神经科学博士学位。
“谢谢您!老师!”吴天明的眼睛里已经含满了泪光。虽然他知道,从这比从脊髓库中寻找配型的成功几率还低上千倍,但他宁愿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天明啊,不要灰心,我老啦,什么都看透了。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有些事,就随缘吧。”话不在多,更在于出自谁之口。俨院士的安慰对吴天明有着异乎寻常的效果。他的精神状态从此真的有所改观。仿佛曾经离他而去的生命和智慧又开始慢慢回到他的身上。但他始终很憔悴。
月月六个月大的时候。她是个聪明活泼的孩子,已经会叫爸爸、妈妈,扶着墙壁可以走路了。吴天明每天在实验室工作到后半夜一两点钟才回家,因此错过了月月最可爱的时光。每天回家,他都要斜坐床边,借着微弱但温暖的夜灯的光,看着甜睡的月月出神,月月梦中不时微微笑一下,这一笑有着神奇的治愈效果,让他一整天的超强度工作后的劳累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就算他脚步再轻微,小芸也总是能敏感地查觉他的归来,轻轻起身为他热上一份晚餐,看着他吃下,然后一左一右躺在女儿身边睡去。早上他离家的时候,月月还在梦乡里。
吴天明的实验计划已经厚到让研究生们直喊娘了。对大多数学生来说,短短三年时间内想从头看一遍那如山的实验数据都是一件烧脑的苦差事,更别说还要写出合格的毕业论文了。而吴天明对选研究生的最低标准,就是天才。他到现在还清晰记得恩师俨院士的话:“怕吃苦就不要来找我,我只收天才!”。而他也深切地明白俨院士的良苦用心,一个普通人一辈子的时间也做不完一件真正有价值的研究,想做成大事,最基本的条件有两条:要么有过人的速度,要么有过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