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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所谓承诺

冬季刚刚过去,万物正在缓缓复苏。

博格是苏塔村里数一数二的猎手,挨过了一整个没有肉食的凛冬,他已经快要忘记那种美妙的味道究竟是怎样的了,当村口指路石从冰层的包裹下剥离出来,门前的老树抽出了第一只嫩芽,他就兴奋的跨上保养了一整个冬天的猎弓,门前的老狗似乎也注意到了主人的情绪,不住的在院子里汪汪叫着,尾巴甩得飞快。

是的,冬天已经过去了,那些刚刚走出洞穴试图觅食的猎物代表着丰厚的收入和美味的食物。不管是林子里的雪兔、山猪,甚至是冬眠结束的穴熊,都不是博格的对手——他的冬衣就是一件完整的穴熊皮制成的,这在村庄里是属于最优秀猎手才能拥有的荣誉。

博格的运气很好,才进林子一个上午,雪兔就打了三只,它们似乎被吓傻了,再不复以往的机敏,在林子里没头没脑的乱窜,有一只甚至是自己撞晕在树上的。“傻东西,可便宜了老子,嘿嘿。”博格一边笑着将兔子简单的处理,一边跟着猎犬继续前进——它嗅到了血腥味儿!

没多久,博格看到了第一个带血的脚印,这显然是一头巨大的穴熊,脚掌宽厚,脚印的深度极深,它的体重很诡异,就好像从未经历过这个冬天一般还保持着秋季的肥厚脂肪,后腿两只脚印带着明显的血迹,路上的殷红也说明了同一个问题,它伤的不轻,而受伤的猎物,才是好猎物!

博格从那脚印的深度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不过这么大一头穴熊!兴奋冲昏了他的头脑——要是再猎到一头穴熊,总能把那几个老不死的比下去了吧!不仅仅是荣誉,穴熊带来的财富也是他们趋之若鹜的,这种非魔兽的生物各种材料采集下来甚至能卖到接近二三十金币。

近了!博格甚至能听到穴熊的嘶吼声,还有撕咬猎物的声音!这头大家伙就在前方那块巨大石头的另一边!博格背对着一棵树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

“哈哈,看来这家伙是捕猎了一头不得了的猎物,才导致自己也伤的不轻吧!”博格这样想着,一边将鞋子轻轻从脚上脱了下来,猎弓擎在手里,尽量让拉弓的吱呀声降到最低,他屏住呼吸从树后转了出来,石块后的穴熊露出了一只腿,正左右摇晃着。锋利的箭矢在弓弦上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博格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细微。

“咻!”箭矢划过冰寒的空气,稳稳的钻进了穴熊的后腿,穴熊惨嚎一声倒了下来,博格几乎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成功了!”但这时身旁的猎犬突然发出了极其惨烈的一连串嚎叫,博格恼火的看着这个相伴多年的老伙计,它平时可不这样!“听着吉米,等我收拾了这头大家伙,回去给你弄最好吃的烤肉!”

叫吉米的老狗依旧不依不饶的咬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过去,博格快要失去耐心了,正当他要踢开吉米冲上去结果那头穴熊的时候,一串悉悉索索的攀爬声打断了他的挣扎,吉米发出了呜呜呜的叫声,尾巴都夹了起来。

博格的视线里,那块巨石的顶端露出一对泛着绿色幽光的眼睛,一个尖尖的狼吻露了出来,随即出现的是它银灰色的美丽皮毛,健壮的肌肉线条和轻轻划过石块就能激起火星的尖利爪子。那是一匹巨大的银狼,它的嘴角还残留着未知的血肉残渣,博格亲眼看着它从石后轻轻跃上了巨石的顶部,他有理由相信那血肉的残渣属于那头壮硕的不像话的穴熊。

冬狼!!栖息在龙脊山脉的冬狼!!

这些群居的掠食者族群中魔兽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四成!它们旺盛的生育能力也导致了龙脊山周围的兽潮往往被称作“狼祸”。它们通常不会离开龙脊山脉的覆盖范围,而它们一旦出现在其他地方——兽潮往往已经开始了。

看来捕到猎物的不是那头穴熊——它自己才是眼前这只巨兽的猎物。

它仿佛是要休憩了一般在那巨石上轻轻伏了下来,前爪交叉着垫在脑袋下,以一个舒适的姿态撇了博格一眼,三五只小一号的冬狼从石后绕了出来,它们的喉咙里滚动着格格格的低吼,缓缓的朝着博格靠了过来。

“人类,”一阵慵懒的声音在博格的耳边响起,打断了他悄悄后退的脚步。他惊愕的回头,注视着眼前的银色巨狼。“是…你在说话!?”那银色巨狼的狼吻没有动作,但无形的波动甚至带的树叶轻轻晃动,“是我在和你说话。”

博格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跑肯定没法儿跑了,他硬着头皮勉强支撑着自己不会转身逃走,一边结结巴巴的回应着银色巨狼的话:“嗯,先生,您有…”“叫我女士,银鬃女士。”“尊敬的银鬃…女士,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博格发现眼前的非人生物似乎不是不能交流,相反,它自称为女士,并且显得很有礼貌。

“我的部族要去袭击一个名叫‘苏塔’的人类村落,它就在附近,想必你应该知道吧?”巨狼的声音很平静,但却让博格如同坠入了寒狱一般冰寒彻骨。

博格来自苏塔村。他怎么可能放任这群数量不明,且拥有一只强大魔兽做首领的冬狼群去袭击那些无辜的村民呢?博格的声音先于大脑的思考就冲出了喉咙,他大声咆哮了起来“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你做梦去吧!”

一阵兴奋的狼嚎声,随即传来的“呜呜~”的呜咽声将博格被热血冲昏的头脑重新冷却,他眼前的巨狼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的神色,甚至更加困倦了一些,但他身侧的吉米已经被那几只体型不小的冬狼咬断了喉管,当着自己的面吃了起来。

“不!吉米!”博格抽出随身的短刀就要扑过去,一只利爪猛的将他拍倒在地上,那是一只体型稍小一些的冬狼,只是那眼瞳里的幽幽绿光和那为首的巨狼如出一辙——这是一只魔兽!“母亲!我能吃了他吗?”天真烂漫的声音在博格耳边响起,他感到浑身都冰凉了下来。

“不行,贝尔纳德。”银鬃女士终于放弃了休憩的念头,从那块高耸的巨石上轻轻的落下,没有一丝声音发出,她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了剧烈喘息的博格面前:“人类,告诉我村落的位置,你可以离开这里,这是我的承诺。”

博格的牙齿在打颤,他感到裤子已经湿了,名叫贝尔纳德的小冬狼一脸嫌弃的退开老远。

脑海里是村子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有成天吹嘘他猎到的穴熊比自己的更大的老不死,也有淳朴美丽的姑娘,还有那些清贫却总是微笑的面孔。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即使自己没有亲人,可那些村人却待他如亲人一般和善。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吉米被咀嚼的声音让博格感觉不到愤怒,他感受到了恐惧!恐惧!恐惧!“我快死了!我快被冬狼杀死了!如果是我来选择的话!我的生命,当然比较重要吧!”

“我的耐心有限。”银鬃女士的声音将那些温馨的画面彻底撕碎,博格颤抖着大叫到:“我说我说我说!”他不管不顾的用尽最大的力气向巨狼描述着前往村落的路线,却没有注意到巨狼嘴角人性化的嘲弄。等到博格停下了陈述,银鬃女士好整以暇的问道:“说完了?”博格用尽最后的力气恳求道:“请您遵守承诺!放过我!我对您没有任何威胁。”

贝尔纳德兴奋的咬碎了博格的喉咙。

“食物对我们从没有威胁,可这并不妨碍我们进食。”银鬃女士舔了舔嘴角的碎肉,望着博格绝望空洞的眼神,“背叛者的血肉果然是难得的美味。”

“母亲,你刚刚说的‘这是我的承诺’到底是什么?那可真厉害,你一说他就相信你了。”贝尔纳德还处在兴奋当中。

“那是一种学自人类的,名为‘谎言’的战斗技巧。所谓强大者的承诺,是用来对付弱者最有效的方式。”银鬃女士和蔼的说着,似乎觉得说的还不够清楚,她尝试着总结了一下:“能动嘴的前提下,别用你的爪子。”

“好的!母亲!其实我也比较喜欢用咬的!”贝尔纳德开心的叫着。

银鬃女士叹了一口气,朝着林间长啸一声,无数灰白的冬狼穿过幽暗的密林,越过了她所处的巨石,朝着博格所指引的方向前进,一匹年迈的冬狼停在她的身侧,俯下身来。

“女士。”

“恐爪部族呢?”

“恐爪已经将低语平原清理妥当了。”

银鬃女士望向不远处正在追逐一只蝴蝶的贝尔纳德,这头残忍的冬狼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起来,她低声自语着:“贝尔纳德,我的孩子,你需要得到那件东西,妈妈会帮你拿到的。”

————————————————————————

“什么!?撤离!?”莎伦惊讶的看着一副要出远门装扮的牧怀绪,惊讶的叫到。

“我们查明了那只队伍的身份,他们是福特城卫戍军团的哨兵,刚从东北方的村落回来,那里似乎受到了袭击。”

“安布罗斯从那些被野兽袭击的尸体身上嗅到了冬狼群的味道,这可不是福特城附近该有的物种。”牧怀绪一边督促安布罗斯和布莱恩对练,一边和莎伦说起了他的安排。

狼人对魔兽的嗅觉,或者说感知几乎从不出错,哪怕是一个狼人族少年也是如此。

狼人属于兽人的一种,他们不属于自然的造物,而是由魔裔将魔兽血脉注入寒狱深渊附近的游牧民族人类体内,从而形成的全新种族——作为奴隶。兽人族在魔裔眼中可以说是最优秀的奴隶——直到上一个新千年到来,兽人族意外的收获了女神的馈赠,名为怒气的力量和狂化的天赋被深深烙印进了兽人的血脉,此后的兽人将不再是单纯的强壮劳动力,他们的战斗力激增,并在之后的反抗战争中成功脱离了魔裔的掌控。

如今的兽人依旧和魔裔关系不好,但随着大陆局势变得波云诡谲,强大的魔裔帝国也不敢轻易的因为“帝国荣耀受到了玷污”而悍然发动战争,因此兽人在和魔裔经过了数百年的摩擦后终于还是在贫瘠之地站稳了跟脚。

“难道真的是…兽潮!?”莎伦满脸的震惊,虽然做出了可能爆发兽潮的推断,但毕竟上一次兽潮在三年前才结束,这期间间隔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一些,他的父亲就死在上一次抵抗兽潮的战斗中。

兽潮通常是由强大的魔兽领头,辅以海量野兽进行,人类官方对外宣传的理由是为了消耗过剩的族群数量,但魔兽们在兽潮中却从未自相残杀,只对建立了城市聚落的文明进行袭击,但奇怪的是,永夜的亡灵从未受到过兽潮的侵袭。

有坊间传言,那些几乎与所有守序阵营为敌的怪物钟爱带来死亡的土地,因此不会袭击永夜国度,但真相谁又知道呢?

“我明白了。”莎伦深吸一口气后应了下来,“我这就召集人手安排撤离。”她顿了一下,“不过我们该去往何处?”

“你没必要征求我意见。我曾经说过,我扶持你建立流浪者兄弟会,并不是需要你为我服务,我只是做了一个实验,如今我们可以各走各的路了。我能看出来,你是有野心和抱负的,对吗?马文曾经是黑帮首领,留下来或许对你有害,我会把他...”

“阁下,我代表流浪者兄弟会向您宣誓效忠。”莎伦打断了牧怀绪的话。

“…我想知道为什么。”牧怀绪的表情并不显得就惊讶。

“兄弟会的成员大都是受到上一次兽潮牵连的死难佣兵的亲属,也包括我。”牧怀绪第一次听到莎伦解释这些,眉头不禁挑了挑。

“没有阁下的帮助,兄弟会早就在成立之初就被摧毁了,大家都对阁下感激涕零,相信他们都会愿意效忠阁下,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的理由很牵强,但我并不在乎这种台面上的东西。说出你的真实目的。”这是牧怀绪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询问莎伦。

他的目光直视着莎伦。他始终相信人是遵循着目的而活的生物,你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才能真正掌控他们,如果不能,那么说明这股力量不是自己可以驾驭的,还是尽早舍弃较好。如果莎伦犹豫了,那么她将彻底失去这次机会。

“复仇。”

“向谁?”

“福特城军需处长官,安德烈男爵。”莎伦的回答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牧怀绪似乎能从她眼中看到复仇的火星。

“啊,熟人。”牧怀绪的话让莎伦愣了一下,“您认识他?”莎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无法得知牧怀绪与安德烈的关系,如果关系很差那还好,可如果关系很好…在权衡了一下弱小的流浪者兄弟会和身为贵族的安德烈男爵所拥有的能量后,她开始后悔回答的那么快了。

牧怀绪耸耸肩:“当然,不久前他还叫人砍死我来着,可惜没能如愿。”莎伦的心从嗓子眼儿落回了胸腔。

“为什么认为我有向他复仇的力量?”牧怀绪挑了一下眉锋,

“一开始只是直觉,不过现在我已经肯定了。您相信吗?”莎伦目光灼灼的盯着牧怀绪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的回应着。

“我信了。”

“现在,去准备行装吧,武器装备的事我来解决,布莱恩会带领你们前往该去的地方。”

“遵命,阁下。”莎伦微微低头。

“你该改口了。”

“…如您所愿,主人。”莎伦的头埋的更低了。

“你会亲手杀死他的,这是我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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