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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回到了大学,刚到宿舍,枫就打来一个电话,我告诉他,我和麻美正交往得火热,然而枫的语调,却一下子生硬了起来。

“你们来得太快了。”他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我问。

“霂秋,我问你,你真的了解这个女孩吗?”

“......”

“不能回答是吧,一个女孩儿若是因为什么不清不白的原因,到处乱发展关系,不仅影响她自己,还有其他人。霂秋,我是担心你!你最好先探探她的底子!”

对于枫说的话我无言以对,除了麻美双亲离世,我并不知道她的其他身世,但是我在心里明白,我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白,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吸引我去接近她,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第一次从心底觉得这个人我不该辜负,但考虑到枫说的话,我还是决心先暂时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不久麻美寄来了第一封信,讲了在我来之前自己寒假的一些生活片段,明年开春以后,她就要升三年级了,她要为升学考试做准备。日本的孩子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亚于中国人,他们也绝不会仅仅是满意于高中毕业。我所了解的日本教育是一种全开放的、将课堂还给学生的教育。我在拟好的回信中,劝诫麻美好好学习(就像某主席七十年代送给学生的题词一样),同时也希望,三年后和她在神奈川大学见面,但出于对枫的话的考虑,我最终没有将这封信寄出去。

大学的第一学期很短,放假前三周,收到麻美的第二封信,说是最近被模拟考试压得喘不过气来。由于时间关系,加之又要准备回国,因为订机票和熟悉路线也要花很大的力气,所以我无暇顾及其他的,加之又决定与之保持一点距离,这封信便没有回。

临走前一天,收到了麻美的另一封来信,她开始质问我为什么不回信。我原准备把我在中国的住址告诉她,可是犹豫了很久,还是觉得算了,因为我所有的亲朋好友们,都无一列外的带有仇视大和民族的倾向,所以我认为,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和一个日本女孩儿正处于半恋爱的状态的话,我一定会被五马分尸的。

假期很无聊,见了见老朋友,喝酒、唱歌、去录像厅(那时还不兴电影院)看色情暴力电影录像。又找到了从前交往过的女孩儿,冷冷的说上几句。那个时候,只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无比的思念着森山麻美,我想麻美也一定还在思念我,不停地向我寄信。

回国以后,唯一做的一件有意义的事,莫过于办了签证,随后的一个月里我就把户口迁去了日本。当初我做出这个决定是,一定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我对比了这么久,终觉还是觉得,日本的生活更加适合我。我原以为各路朋友因为两国的历史原因,绝对会一致反对,但出乎意料的是,反对者寥寥无几。我后来想起,觉得应该是我已经在日本上了大学,要么让他们觉得我的“民族魂”已经无药可救,要么就是觉得日本也没想象中那么坏,才同意的。

在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那里回答提问时,他问我:“你支持〇赖独立么?”

“当然!”我想都没想就答了出来,我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麻美的事,完全没在意他问了什么。可正是这个回答,让我差点永远留在了日本,享受地狱一般的折磨。

签证很快就办了下来,我用身份证和早大的学生手册换回了户口本和已经变成了日本公民户籍证明的小簿子。户口本,我要拿回去交给家里人,至于那身份证么?那东西我再也用不着了,一出门,我直接左拐九十度,步行二十来步,走到离门口不到五十米的车站,看也不看地把印有长城水印的二代身份证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从此,我,白霂秋,正式成为了一名日籍华裔的日本公民。

我以为我就要解脱了,但我没有想到,我不过是从一个深渊,缓缓的堕入另一个深渊而已。

假期结束,回至日本,我已无需再时刻担心身份问题,回到宿舍,马脸拉着我像审犯人似的左问右问,搅得我好不心烦。一进房间,果然不出我所料,桌上堆满了麻美在我不在的时候寄来的信,三个月的长假里,她并不知道我回了中国,因为思念我,寄了这么多信,我倒是有些吃惊,最后的一封是七月三日寄出的,也就是我回来前的一个月左右。信里再次提到她被一个似乎心怀不轨的叔父收养了。看完以后,我打开煤气炉,把这封信和剩下的一同倒进废纸篓,再把整个废纸篓投进煤气炉,看着废纸篓和不少的白鸽,一同化为灰烬。

就如天使,和天使那一点一点被火焰所逐渐残食的羽翼。

普罗米修斯盗取火种,被钉在山崖上忍受肝胆俱裂的酷刑;阿波罗因丘比特的失误而堕入情网,终究无法自拔;赫拉克罗斯(海格利斯)因触怒宙斯而被贬为狂战士,最后被人毒死;狄俄尼索斯因是偷情种而不得不流落野外。希腊神话中的众主角都是这般遭遇,更何况我们渺小而又普通的——人类?

不过在这之后,我明显的感觉麻美出了什么差错,她的来信愈发的少了,字迹也不怎么工整,感觉就像七八岁小孩的涂鸦。她明显希望我回信,或是可以去光坂和她见上一面,我还是没有怎么回复她,只是简单的寄了三张明信片,这便是一年里唯一的通信。

快到高校的升学考试时,信来的越来越少了,简直屈指可数。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快要考试了,她会收敛起自己的小情绪。这些信我都一封未回,但是还是在心底提醒自己,这个人是你不可辜负的。

高校的升学考试过后,就直接放假了,在这个假期里,她彻底没有了来信,我终于也下定决心,要去光坂一次,而当我满怀期待地来到光坂时,那幢别墅早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了一个长满杂草的院子

“白,你是喜欢我的吧。”

我那时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弃她不顾,仅仅是因为朋友的怀疑?

我向枫打去电话质问他。

“都是因为你,我现在根本找不到麻美了。”

“现在他不要你了,你却反而来怪我,哈?”听到我的问话,他很是不满。

“就是你,就是你!”我发觉自己好似一个丢了心爱的玩具的小孩。

“你......我受够了!”

“全都因为你,我也受够了,你这个整天色眯眯的色鬼,你肯定是想霸占他!”我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枫曾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亦或许是太信任他了,才会这样。

我万万没有想到,悲剧发生了。

我和枫大吵了一架之后断绝了联系,没几天,枫的朋友找到我,告诉我枫被发现上吊自杀,死在自己的公寓里,死时脸上竟然带着可怕而狰狞的笑容。他只留了一张字条,没有遗书:

“我们走着瞧!”

用中文写的,怕是专门写给我看。

我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炸了,那个假期我没有回国,在日本荒淫地生活、打工、做功课、然后就去那什么〇院一条街去睡学生妹、喝酒,全然没有一点振作的意思。那个假期里,枫的遗体被就地安葬在大阪,我也永远失去了在日本唯一的朋友,我已经后悔了。

然而,这后悔将伴我终生。

环保、麻美、枫,身边的人开始离去。“有空酒瓶买么?”“没有。”“白,你是喜欢我的吧。”“霂秋,你最好先探探她的底子!”“我们走着瞧!”

我准备,就这么一直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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