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慕英刚才故意不去看陆皓英的脸色,她就是想要赌这一回,刚踏出房间就跟虎子碰个正着,“虎子,你怎麽来这儿了?”
话音刚落,陆皓英已从房间裡走了出来,看见虎子来了也说道﹕“虎子,你来了?今日来了这麽多宾客,厨房肯定忙不过来了,看你满头大汗的。”
虎子依旧是满脸的笑容,瞧见他那憨态可掬的笑容就是心情烦躁也顿时缓下来,“我是为了找你们,我做了甜汤客人们都吃了,但是到厨房帮忙的小师弟把碗收回来时却说多了两碗,可是我算过应该是每人一碗刚好,我这一看才知道原来还有你们没吃,但是绍英他们说你去找慕英了,所以我就到处去找你们来了。”
东陵慕英接过他手上的盘子放到一旁,道﹕“虎子师兄辛苦你了,大殿那边还好吗?”
虎子点了点头,回道﹕“有些已经下山了,有些远路而来的还多待一两天,宁师叔已经让人给他们安排住处。还有…有位姓阎的先生说还会多待两天,说是让你得空便去找他。”
他说的自然是阎虚,东陵慕英知道阎虚和秦然此行一半是为了傅青海的丧仪,一半却是为她而来,她自然也知道他们的心意,“我待会就会去找他,谢谢虎子师兄。”
东陵慕英突然希望今晚不要来得太快,她也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她希望如果今夜陆皓英真的出现,不管他是不是凶手至少她还有机会阻止他错下去,她又去让温玄瑾把偏殿附近的麾云骑撤走,说是今晚想静静的陪传青海最后一夜,温玄瑾他们自然没理由拒绝,不消一会便把所有守在偏殿裡外的麾云骑全部撤走。
时间从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诚恳的祈祷而为他停留,夜,还是来了,而且似乎比平日来的要快,东陵慕英早早就到了偏殿,传青海的棺木就放在裡头待明日送去华山掌门入葬的墓室。
她守在棺木旁边给传青海烧纸钱,一边喃喃自语,“师父,您说今晚会发生什麽事吗?要是他真的来了是不是说他就是凶手呢?
“师父,昨晚郁大哥跟我说要是你相信一个人就该相信到底,要是今夜出现的真的是二师兄,要是我选择包庇他,甚至为他掩饰隐瞒,你会原谅我吗?苦儿死了,您也不在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他,师父您会恨我的自私吗?”殿内除了东陵慕英便空无一人,传青海自然也不可能回应她,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静下来。
东陵慕英已经在偏殿大半天,她就是在等一个答案。
三更的钟声蓦地响起,‘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东陵慕英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也许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她很熟悉的味道,那个人没有说话只静静的站在门口,东陵慕英也还是一脸从容的烧着手上的纸钱,只是嘴角一挑,摇了摇头笑道﹕“你还是来了。”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靠近东陵慕英,偏殿裡没有点灯,只靠烧着纸钱的火光和从窗外透进来那微弱的月光,那个人在东陵慕英身后站了半晌,东陵慕英置若罔闻没有回头的意思,突然一下刀光闪过,那个人举起手中的刀子正要往东陵慕英的背上刺去,东陵慕英及时反应过来,一把将手上的纸钱洒到那个人脸上,轻轻一个转身放出九铃索,灵巧一挥便缠住了他的手腕,另一截紧紧缠在他的腰上,眼见他快要被自己制住却不料他突然向后一个翻身,同时另一隻手一把扯住了东陵慕英的九铃索使铃索上的铃噹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这一扯轻易的就把缠在身上的铃索给解开,可是他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就这样他们每人拉着一端互相抗衡着。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肯罢手我便能保你一命。”
“哼!”那个人哼声一笑,对于东陵慕英的网开一面毫不领情,他的手轻轻一扭,手上的刀子就要往九铃索上割下去,幸好东陵慕英及时把九铃索收回去,不料那个人突然又朝她打出一掌,东陵慕英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差点没来及反应,猛然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个人似乎要把她逼进死胡同,招招进逼毫无罢手之意,就在他下一掌正要朝东陵慕英胸口打下去,东陵慕英心生一计,她选择不闪避接下这一掌。
那个人也没有料到东陵慕英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就在最后一瞬间他猛然收掌,一下子往后退了好几步,东陵慕英知道这一掌没打下来,睁开了眼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没了踪影,她怔了怔忙追出去。
追到花圃,一个身影突然从花丛堆中走了出来,他一身夜行衣也蒙着脸,跟刚才在偏殿中跟东陵慕英交手的那个人是一个打扮,重要的是在他身上有着跟那个人同样的气味,一阵淡雅的沉香味。
他一看见东陵慕英转身正要逃跑,东陵慕英眉头一皱,手一挥放出两枚飞镖擦过那个人的肩膀,稳稳的钉在他前面的一棵树上,喊道﹕“你再跑别怪我手下无情。”这一句话就像钉子一样把那个人的脚给钉住,猛然就停了下来。
东陵慕英手上拿着她的乾坤剑鞭一步步的走到那个人的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东陵慕英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她希望这都只是一场梦,当梦醒过来一切都没发生过,苦儿和傅青海还活着,但当那个人转过身来,东陵慕英看着他的眼睛那一刻便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他蒙着脸只露出了他的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映照似乎格外清澈,东陵慕英想起了小时候常跟师兄们玩的一个兵贼游戏,做贼的那个便要用一块帕子蒙着脸,但是东陵慕英不爱做贼,每次陆皓英都总会让着她,自己来做那个贼。
东陵慕英伸出手想要摘下他脸上的黑巾,可是她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能下手,突然那个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半晌,那个人把自己脸上的黑巾摘了下来,看到他脸的一刹那,东陵慕英闭上了眼睛,哭了!泪水不听使唤的涌出眼眶滑落脸庞。
陆皓英什麽也没有说,也许他知道这一刻早晚都会来,也许当今天东陵慕英故意在他面前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该有一个了断,他抓起东陵慕英拿着剑鞭的手移到自己脖颈前,道﹕“如果今天是我的死期,我希望是死在你手上。”
东陵慕英满脸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挣脱了陆皓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仰天狂笑不止,她的笑声充斥着花圃周围,听起来却如此的悲切,笑得让人心疼,突然她一抬手,手上的剑鞭直指向陆皓英,与他的脖颈只有一丁点的距离,东陵慕英红着眼睛狠狠的瞪着他,想来这许多年还是第一次。
“你为什麽不问我是什麽时候开始怀疑你?”看见陆皓英一脸从容,像是在跟她说生死随你,东陵慕英似乎已经不在乎真相,她只恨他为什麽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陆皓英淡淡一笑,“那天你从山下回来我就发现你有点奇怪,而且有意无意的避开我,直到今天你到了我的房间,虽然你有时候也会到我的房间喝茶聊天,但也是我在的时候,还有它…”陆皓英拿出了那个如意结,又是一笑,道﹕“你说你是在院子裡捡到的,但是当我接过的时候就知道你说谎,上面沾了一阵药酒味儿,这药酒味儿只有一个人身上才会找到,你是在白爷爷那裡找到它的,对吗?
“白爷爷常年有骨痛的老毛病,他用的药酒是他那去世的老伴在自己家裡做的,外面人是没可能有的,还有就是那件衣服,你鼻子一向很灵,不可能闻不到那衣服身上沾上了白檀味儿,可你知道我虽爱焚香却对白檀敏感,闻到了便会痕痒甚至会让我的心痛病发病,所以断不可能沾上了白檀香味而不察觉,慕英,你是个聪明人,你早就从这些东西上怀疑我,对吗?所以你今日说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也许…这也是你让温将军把他的部下撤走的原因。”
陆皓英说的这一番话就是承认了一切,东陵慕英吸了口凉气,笑道﹕“白檀…你到过师父的房间,对吗?华山上下只有师父的住处才有白檀,恰巧师父出事前一夜我曾到过师父的房间,当时他房裡正是点上了白檀。”
陆皓英没有回答东陵慕英,只说道﹕“我只希望完成师父的遗愿。”
“你还想当掌门?”东陵慕英不能相信眼前的人是她认识多年的陆皓英,更不能相信到了现在他还想着做掌门。
“多给我些时间,我只想完成师父的遗愿。”他还是那句话。
东陵慕英放下了手上的兵器,目光冷峻的看着陆皓英,她从未用这种目光看过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般,“好,五天,五天时间总够了吧?五天以后你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抛下这句话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她输了,最后她还是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