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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师弟

無尘醒来,已身在归云镇的‘花语还香阁’里。

身躺软榻,屋子里静悄悄空无一人。

無尘起身,居室里心雨的诸般摆饰布置如故。只窗台前书案上自己所书之字不知哪里去了。

無尘觉身躯无恙,浑身经脉里有种隐隐暖暖的气流在来回窜动。自己试着触之,却又寻之不着,无法意控。

欲舒骨放松身躯,忽然发现右肩臂膀上前后的六处经脉骨穴皆被人重重的以师门之法封住!以手探之,臂膀里一团坚硬的胀力正在与那封堵之穴冲撞。

忽然想起在天狼古穴里所历之事,想起那后来洞口外前来接应者定是惊秋师妹和烟雨师弟无疑!

这臂膀之封除了坤玉真人和师父外也只有惊秋师妹有此能了!

师门再聚,無尘大喜,细听窗外楼下熙攘声,忙推门启户。

只见街巷里诸多伤毒患者已大多康复,众人你扶我帮,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惊秋师妹、烟雨师弟还有傅郎中和小轩都在人群中用手中汤药喂养众伤民,只不见了那个紫色身影。

無尘忽然觉得心慌起来,忽然感觉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是那么的在乎那紫色身影!

仿佛已如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刻不见,便无生意!

無尘正自焦急,忽见远处布艺坊中,心雨的紫衣身影携着半篮藤药草出现。

無尘大喜,方待呼唤,烟雨师弟却已望见自己。不待自己下楼,烟雨和惊秋已自穿堂登阁上来了,三人相聚,喜乐非常。

原来那日,天狼洞窟外前来接应的正是惊秋、烟雨等人。

他二人先前果然在归云镇西桥外树林里故意放纵了一伙妖匪,想乘机跟踪下去,察出那魅道和‘九劫舍利’的下落。

结果那些妖匪径直逃回了魍魉山,见主人未按事先约定期限归来,便一边在洞府中等候。一边又每日派两个喽啰往归云镇和北方屠龙山岭去打探消息。

二人便隐身在侧,一直查观动静。

过了十余日,那归云镇探卒惊慌回来,报知主人已出了意外!

诸喽啰都慌了起来,北方屠龙山回来的喽啰也说了所见情形。群喽啰中领头的与左右商量了一阵,料定無尘和惊秋等人定会再寻山府。

那时,没有两位洞主的庇护,众人万难低档,绝无生路!

他们商议了一阵最后决定舍洞前去屠龙山投靠阴阳道人。

于是,把合洞值钱的物什细软收拾了干净,便齐投北边屠龙山去。

惊秋二人一路跟随,到了屠龙山,先是跟踪到了附近阴阳双道的另一处洞府。只见两拨匪道果然和成一窝,却不见所说的阴阳道人。

二人闯探了数次,也未寻着可疑之迹,眼见已与师兄相约之期耽搁了许久,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准备回去同师兄商议,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舍却了这窟妖匪。

二人回到归云镇却并未见到师兄。

在傅郎中那里得知了师兄去向后,二人便急忙再次赶回屠龙山,寻了数日,没找到天狼窟。

灵机一动,准备到阴阳双道府洞里拿问了两个妖匪问路,谁知到了阴阳双道洞府,满洞大小妖匪,尽皆伏诛!

剿灭这群孽障的竟是下山赶来的三师弟玄光!

还好二人赶到及时,从三师弟剑下留了最后两个活口。逼他们带路,三人一起寻到了天狼洞窟。

三人刚到天狼洞窟附近,正见洞门外一群群狼匪正应着洞府地底深处的呜吼召唤声,潮水般涌进去,三人知道里面告急,忙合力冲杀进去,恰巧迎着了众人。

無尘臂膀之伤,正是惊秋所封。

三人正在细述,忽闻街巷远处嘈杂声远远传来。凭栏一望,见许多镇民携提着各种瓜果、菜肴、佳酿,拥进街巷走了过来。

三人忙走下楼阁,是无数镇上乡民拥挤着各提着许多新鲜瓜果,来向众人酬劳来了。心雨在堂下正接过当先一个镇民手中的提篮进了堂内。

烟雨、惊秋忙下楼,和心雨向众人互道客气。

其中一对夫妇,眉尖眼利,精明言笑。走进厅堂便驾轻就熟,左翻右腾,挪柜箱搬椅子,没等烟雨等人推辞就将众人送来的瓜果佳肴在各处适当的位置摆放好。

不多久,镇长先生也从人堆后面挤了上前,众人忙肃静了下来。

镇长恭敬的朝無尘等人鞠了个躬,道:“此番敝镇遭逢大劫,山庄又适逢变故。眼见合镇老幼在劫难逃,幸得几位玄侠义士出手相救!挽镇民于水火,不仅打退了妖匪,还救治了这许多被毒伤的镇民。我老汉,代表合镇上下,给诸位有礼了!”

镇长言罢竟是老泪纵横,深深鞠躬不起。

無尘忙慌张上前携起镇长,劝慰道:“镇长先生何须多礼,仗剑除魔,本是我辈不渝志念!何况恰逢此地,略尽绵薄之力,怎敢受此过誉!快些请起,快些请起!”。

那对夫妇凑上来笑盈盈对無尘问道:“此间楼阁简陋,诸位,可还住得称意否?”言罢,展颜狡黠的瞅着無尘等人。

無尘见他二人适才对此楼阁之熟悉,又有这番言语,心中略已会意,忙欠首道:“妖匪凶残,致使这些伤众无养伤之所,幸得有此街巷较为幽闭,才将大家集中这里治疗救治。

我和这位心雨姑娘,彼时见这‘花语还香’阁恰处街中央,查察方便。我二人无处歇脚,仓促间为方便行事,竟不顾此间主人是否许可便匆匆暂住了下来,叨扰茫昧至极!

待得此间事了,真主人归来,我二人还当好生向主人家赔罪,再去寻镇上客栈去住才是!”

众人闻罢七嘴八舌起来,很多人都瞅着那夫妻俩。

那夫妻二人没等無尘说完忙接口笑道:“哎呀!二位恩人真是太谦了,不瞒您说,小的夫妇二人一个姓‘蔡’,一个姓‘花’,正是这‘还香阁’的主人!”

“小的蔡二。”

“我是花九。”

“我这小店平日里外堂卖花,里堂制些花糕点心。楼上是向外租卖的七八间雅阁,承蒙乡亲们照顾,虽比不得那些大客栈酒楼的富丽堂皇,但位近北郊,清幽雅静,却也是个静养的好所在哩。”

“那个时节妖匪来袭,我二人仓荒逃命要紧,便撇下了这店子。不想幸得二位大恩人在此歇脚,小店真是莫大的福缘呀!”

“大恩人莫要再言他去!只要您几位不嫌阁上那几间居室脏陋,住多久都好哩!”

“就恳请几位大恩人在此歇息些日,让我夫妻二人聊表供奉之诚,以慰心意罢!”

他夫妇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舍命也要把几位大恩人留下来供奉一段时间。

無尘见他们言辞诚恳,正要谦逊几句留下来。

人群后面一阵骚动,忽然挤出一副方正堂皇的发财帽来。無尘认得是那归云客栈的贾老板,见他翘动着两条八字须,顶着肥胖的大肚皮气喘吁吁的刚从人群****上前来。

贾老板拦住蔡氏夫妇的话头抢言道:“非也,非也,無尘大侠是我们归云镇的大恩人!先前已在本客栈居住,已是上宾。这数日来,虽在您二位这花铺雅阁里寄居,不过权且为临时歇脚罢了。

况且行李居行之物俱在我客栈雅房里,挪腾也不便。此间伤毒事已了,理应再回我客栈居住才对!”言罢就要上前去请無尘。

那花、蔡夫妇见有人来“抢彩头”,忙拦住回言道:“不对,不对,我这里比你那里安静,诸般名贵佳肴虽比不过你那大客栈,但我‘花语还香’一百二十五道花语糕点那也是叫大伙都伸大拇指的。”

说吧,朝众人比划着,显示在借众人之力要些声势,众人也果真附和起来。

蔡二又道:“大恩人都是玄门隐士,贯居清静,理应在我这里供奉。行李在你那里是吧,我这就去替恩人取来!”说罢就要动身去取。

贾老板见‘还香阁’以理不让,翘动着胡须道:“恩人们在我那里好吃好住,店钱,饭钱我一概俱免!

我归云客栈乃是归云镇最繁华之处,大恩人住在我那里,也好领略下咱们归云镇的繁华之景。

再说,我那里店堂比你这里宽敞。每日里,乡亲们前来孝敬,也好有个体面桌椅座头吧!”说吧,显是财大气壮,挺直了腰板与花相公夫妇对峙。

花老板越说越急红了眼,忙道:“怕是你想借着大恩人的体面,来招揽生意吧!你也休得在此吹嘘,你那里俗里俗气……”

他两家,你一句我一句,当着大恩人的面,先是礼貌着据理力争,后来竟脸红脖子粗的争吵起来!

贾老板急得要去拖拽無尘衣袖,欲往客栈回请。蔡老板用身板挡住,忙催花氏去取恩人的行李。

惹的围观众人时而哈哈大笑,时而还添油加醋,故意取乐!

無尘等人哭笑不得,欲上前劝解,又怕无论如何解说都会拂逆另一方好意,不知从何解说,干脆立在一旁静不做声。

末了,还是镇长老先生一嗓子震住,“你二人够了!”

众人如破锣敲断了鼓槌般顿时安静下来!

镇长转身笑眯眯谓無尘道:“大恩人见笑了,他们也都是一份热心。”

说吧转向二人,在场的精明之人谁看不出他们其实无不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孝敬恩人固然是真心实意,但两家都是做生意的,谁都明白这“孝敬”莫不是种最有价值的彩头招牌!

“这是大恩人赞赏过的茴香菜”

“大恩人最喜欢吃我们家的百花糕”……

眼前是舍了点供奉钱,但过后必将为所居住店面树立一道无形的招牌。是以这种“孝敬”,大家当然要抢着孝敬了!

贾、花两家都拿眼紧瞪着镇长,那意思仿佛在示威,又仿佛在狡黠的以眼神和镇长秘密谈判。

镇长自然是有权威的,他说过的话,当然任何时候都是一种法令!

二人虽不敢和镇长争言,但私下里,归云镇凡是做生意的大小商铺,谁不逢年过节的都给镇长些好处。

这两家都是行业里的大头,那份子钱自然是不少的,二人的眼神仿佛此刻又在威胁说:“你要是说错了,看我这个月给你屁吃!”

镇长也着实为难,他自然是懂得这眼神意义的!

本来很好办,让恩人们做决定去谁家是最简单的,但这无疑会让恩人们两难。怎能让恩人们为难呢,这黑锅自然还是我来背好了。

其实他心里已盘算好:一则,这满街巷伤众刚刚恢复,到底这疫毒会不会彻底消除,会不会去而复来还得恩人们仔细查看数日。

二者,归云山庄萧墙之祸才罢,云庄主刚刚正位,但毕竟荒弛了两三年的镇防,不可能急切间马上恢复。

妖匪之灾刚过,万一这期间再有妖匪来袭,怕是凶多吉少,最好是借机让恩人们在此再盘桓数日,以备不虞。

而这还香阁既是疫伤病众聚集之地,又离北郊最近,自然是在这里居住最好不过;

只不过百余年来,镇防护卫之职皆以归元山庄为主持,现在我刻意留这些外人在此顾卫本镇周全,那是公然叫薄了山庄的情面呀。

镇长心中踌躇不定,面上更是犹豫不决。但想起此次妖匪之灾还不是因这山庄内患所起,心中对归云山庄愤恨之意陡起,如今为了合镇安慰,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了!

镇长先生毕竟光明磊落,心既此虑,略思了一阵便朝無尘等人再拜。照实将心中所虑当众说了出来,只是归云山庄的这一节自然是略过去了。

無尘暗忖,本次师父遣自己下山寻九劫舍利,如今九劫舍利珠化入他人身躯,虽有辱使命,但事已至此,毕竟事情结果是有了着落,早晚回山归报皆是如此。

这归云镇妖匪遗毒之难虽已肃清,但度人之灾需力求根本,的确该留意再查微一段时间才是。

况且那屠龙山狼窟中的百万石兵甲之事非同小可,在此停留一段时间,或许有更重要的发现。

归云镇之情状,無尘自是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微微顿首,口中却道:“镇长先生之言诚为周全!

只是如今妖匪遗毒解药好歹已取到手,贵山庄花庄主既已正位,镇防之务实已有了主持,我几人又怎敢以微末伎俩添足护卫之列。

众伤民还有几位病情较重者还待养息,估计一两日便可痊愈,此间事已了,我几人也该早早回山复命才是。”

众人闻此言,轰然议论纷纷,哄闹起来,镇长也急虑如何再婉言相劝。

忽然人群抖动,一名归云山庄外庄弟子急匆匆拨过人群,来寻镇长,将一封信函递交到镇长手中。

镇长看了信函,展颜大喜,忙示于無尘和花、贾等人道:“这正是花庄主要我挽留诸位之请函,请诸位切莫再推迟了!

我替归云镇全镇乡亲们先谢过几位大恩人了!”言罢又口赞云庄主海涵大度,是值得信赖的好庄主,忙又领众人向無尘等人拜请挽留。

無尘见请函果是花庄主亲笔诚留,与师弟师妹会意后,转向心雨道:“此次归云妖匪疫毒能够解除全靠心雨姑娘和明姑前辈之力了。

若要查察遗毒,使妖匪之毒根绝还有望心雨和明姑前辈在此逗留些日,我等只为相助为事罢了,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無尘向心雨婉言相留,才忽然发觉自从自己苏醒以来,一直未见过明姑前辈!忙问道:“咦,怎地一直没见着明姑前辈哪里去了?”

心雨没有理他,秀眉紧蹙,面上紫纱微动,对大家道:“镇长先生和诸位乡亲真是抬爱过誉了!在下其实也并非医玄门下,只是没曾想家门俗物恰得在此发挥功用,能救得这里的无辜伤众,我也很开心。

我与我家尊长二人虽也有师门重任在身,却也是信步行游,并无定所。既能在此查察余毒,佐助大家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闻言皆大欢喜,那花、蔡夫妇自然兴高采烈。

贾掌柜虽叹恼了一阵,听到此言乃为归云镇全镇着想,颇是道理,也就罢了,亲自回客栈取恩人们的包袱行李。

無尘这才忽而发现心雨一直愁容着,问了一阵才知道原委。

原来那日,明姑、無尘和心雨在天狼洞窟冒险取得狼鸣花之后幸得惊秋等人及时赶到才好不容易脱离魔窟。

离开途中,明姑却忧心忡忡,狼窟之事,实在疑点重重,那狼骑石兵甲大军再现天日,仿佛牵扯到千百年前一桩大征战,那石人将军是谁?他口中忌惮的‘归海恨天’又是何人?

孔雀岭千百年来都是各大玄门谁都不愿提起的玄门禁地,而这屠龙山与之不过咫尺之遥。

此次石人兵甲虽因明姑等人诸般巧撞未能解开石封,但明姑显然已察觉到某种久久沉眠的力量正蠢蠢欲醒。明姑玄门地位殊同,身领诸多秘密玄门重责,怎能就此草率离开。

明姑乃南遥紫月宫养月堂堂主,此次下山,最大的任务就是帮助心雨完成‘落世情难’之修,要帮她成功度化一百对情难男女,然后回山登“紫月圣女”之位。

二人历经数载,步履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让心雨帮助九百九十八对离难有情人度成眷属,眼看就差最后两对就要功成。

此时本不该旁骛,但明姑思虑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孤身再探狼穴。

又想到心雨此时恰有惊秋、烟雨这般玄门高徒相伴,恰可放心。情劫之事本非操急。

明姑对那石人战将技法业已知晓,他数百年沉眠才醒来毕竟还是脑门僵硬,急切不可能一时灵光聪慧。此番自己折而复返,只暗中查探,谅不会被察觉,主意已定,明姑为心雨对惊秋客套了几句,便孤身复往天狼地窟弛去。

無尘此刻明白了原委,心中也颇为悸动。倒不是为担忧明姑安危,她既敢孤身再次犯险,必成竹于胸,有脱险之能。

只是自己身在太虚峰时,先前也曾略听闻师父和太虚宫五位剑尊遗老提起过这玄门禁地孔雀荒岭。

可师门诸尊长好似谁都颇不愿提起这个地方,每次不知怎地被提起,五位剑尊长老总是面有苦楚难言之色。

也曾告诫门下修为精进之徒,若在外不意触动此间事宜,无论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格外留意查看,不可妄动!

無尘此次外行,竟无心贸行此地,见到那兵甲石封之事,自然也应详加探查,怎奈身受重创,还累师弟师妹照顾,看来只得将此事暂且放下。

無尘又和镇长谦逊了一阵,众人便被镇长温言遣回。

掠过众人散去的背影,無尘却是一直焦虑的在寻觅着什么。

果然,厅堂外最后一拨人离去,见门外街庭廊柱前肃穆的背立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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