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尘仿佛被她的言语撼动,略微清醒过来,脑中果真想起了近来渐渐被自己遗忘的很多东西:
自己在太虚山十二年如一日,寒台苦修!滴水池下的苦练,所有那些刻影渐渐浮现在他脑海里。
無尘想起曾经恪守着将来要镇守纯阳印的理想目标!自己也一直努力着去为之奋斗。
想起紫玄师父这些年来对自己的敦敦教导和殷勤期盼!自己无时不刻不严于律己,是诸位师兄弟的榜样!
想到这些,無尘的心底开始感到疼痛!某种一直以来坚守的意志,仿佛在支配着他慢慢开始松弛抱紧心雨的双手。
仿佛只要自己松手,那些心底的禁锢和痛就会消失!
然而另一种渴望的力量又支配着他真的不愿意放手!
他想起心雨的一颦一笑,想起心雨和自己在花雨还香阁的点点滴滴,那些记忆,那些美好,他是那么的无法割舍,心雨的存在,心雨在身边,他是那么的满足!
仿佛为了心雨的那些记忆和片段,自己可以舍弃其他所有的东西,乃至生命也在所不惜!
可他又想到玄光师弟,这许多年来,他与自己抱着同样的奋斗目标,都想成为纯阳印位的守护者。
二人一同刻苦勤修,一同寒霜里凝炼剑气,酷暑里修炼静心。
最后为了争取唯一的纯阳印位守护者,二人比剑、论道、参玄法、赛心神,最后在虚空一念上,自己以半招剑意的优势胜过玄光师弟!
所有的这些都曾经是被他视作比生命还重要的信仰!
此刻,在心雨和这些过往的恪守使命之间,他必须要做出一个抉择!
無尘依然抱着心雨,只是在不停的颤抖,内心寒热交织,两种意识在痛苦挣扎着,仿佛要裂开他的心肺。
心雨冰泪凝眸,不知何时已卸了尘缘纱!
在她心中又何尝不在更为痛苦的挣扎!
她身为紫月圣女的继承者,能片刻间运化紫月心神读懂别人的爱情,能屏息间感觉到这世间最美秒的情念之觉,却唯独自己不可有丝毫私欲情恋!
她见到無尘时,风吹落尘缘纱,天意使他犯了圣规,使自己的真容显露在無尘面前。
初时她恐慌不已,却发现無尘视她时心無一念,而她,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他内心有丝毫情念。
她好奇,不解,不想世间竟有如此情念冷漠之人!
她触摸無尘的心境,却发现他心境纯一,封三尺寒冰,其内心的情念意识竟是被人故作冰封!
被冰封了这世间最美好的感觉,她觉得他好可怜,她决定要打破他心境中的情念冰封!
恋花楼上,二人论情,她听到無尘那些“男儿行世当肩重任”的大道理,慢慢无意中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迷惘与孤独,继而发现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后来她再次违背明姑的禁诫,摘下自己的尘缘纱,与無尘以目相对,并处处以自己的爱念化解他心中的寒冰。
可由于不是“真心”,無尘的心始终是冰封的。
二人一起救治为妖匪所伤的镇民,相处数日,明姑不在,妖匪再袭。二人相携战斗,为了保护受伤镇民,心雨“不小心”受伤。
無尘认为是因为自己保护不力才使她受伤,心怀内疚,伤心不已。
那一夜,無尘辗转难眠,陷入第一次自我的情念萌发带来的痛苦中。
心雨却趁他心境脆弱之际动用紫月心神,对他施了“紫月圣祝”。
凡是被施法了“紫月圣祝”的人,他都会和他命中注定的另一个人生生世世在一起!
那一夜,無尘内心被紫玄真人冰封的情念之火终于萌燃,情念冰封开始渐释。
再后来,在天狼洞取狼鸣花,無尘为她挡住天狼魔君的炎狱鞭,身受重伤。
無尘不时在心中默默起誓:‘一定要拼尽全力保护心雨周全,不再叫她受伤。’
而他却不知这些起誓正一步步将她带向险境!
这关系到她的特殊身份,她是南遥紫月圣女的下一代人选,她身怀紫月圣女的职责,却要遵守作为紫月圣女必须遵守的禁令。
“净月在,紫月永辉。净月失,情魔近身”。
这是她的禁锢,她虽然还没有完全领悟紫月圣女的全部奥义,但这些禁令,她还是知晓的!
最后,她发现,自己也是孤独的!
说到底,这许多日的坎坷磨难,無尘其实是自己破解了自己的情念冰封,自己只不过是个引导者。
但無尘又像是一面镜子,她仿佛也通过他看到了同样身处禁锢中的自己!
明姑的警言如一柄悬顶利刃时刻悬在自己头顶上,只要做出了错误的抉择,自己将粉身碎骨!
心雨开始狂乱,泪如泉涌,开始挣扎自己,开始推开無尘的怀抱。
無尘无意握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手里握着的一件东西,掰开来看,是一张已经被揉搓的纸团。
無尘一层层展开,上面赫然是自己曾写下的一个“情”字!
心雨心神狂乱,欲摆开無尘,凝望着他的眼睛,泣道:“我们的爱这辈子注定是被诅咒的,我们相爱只会害了彼此,放手吧!”
無尘撒了“情”字,伸开双臂紧紧再次拥住心雨,轻轻吻下她脸颊上的两行清泪。
無尘深情凝望着她的眼睛道:“这世上,你,只有一个!我,也只来一次!如果我们的爱注定是一场诅咒,就让这诅咒将我们永远诅咒在一起!”
心雨只觉一阵眩晕,泪水狂涌!轻轻闭上了眼睛,只觉所有的痛楚都被这泪水淹没!
無尘终于不顾一切顺由她的眼睛吻下去,红唇留痕,粉颈染香……
桂如雨,风如丝
地结草,鹊衔环
桂花瓣铺成绒羽毡,
紫萝衣盛开如殷花!
……
却说南遥紫月宫中,紫月圣母正在入定之中,心中忽然一阵战栗,气息陡然一阵浮动,心神躁乱,狂呕出一口血。
左右侍女慌张上前服伺,端来净水和汗巾,才渐渐定下神来。
恰值门庭来报,说太虚山坤玉真人携函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