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板着脸道:“不会吧?你就这么放弃了?”
李博陆不语,作为雇主他亲自说了任务取消,杜宇和小花都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黑衣杀手习惯了执行固有的命令,看了飞檐上杜宇一样,虽然不说话,但意思是“该走了”。
江路云笑嘻嘻道:“世子殿下只消好好休息几日,我也叫人好饭好菜招待着,世子要是寂寞了尽管说,美丽小娘随便挑。”
李博陆依旧不语。
杜宇对房下人点了点头,又眯着眼看了江路云,后者刚回头看他,他一个跨步,凑到了江路云耳边,小声道:
“有你的啊。喂,你厉不厉害?”
江路云傻笑道:“我这样的入不了杜兄的眼~”
杜宇难得站好了身子,那把来自昆仑剑冢的名剑被他随意搭在肩膀上。
“但你挺有胆子的。”
江路云回道:
“我也很有面子。今日得见杀手榜上的探花和高手榜上天下第八,是我的荣幸。”
杜宇气道:“第八第八,陈况那厮不过是虚名,不敢迎战凭什么排我前面!”
罢了他又看看黑衣杀手,他给这杀手榜上的探花郎倒也取了个好记好听的名字——小花。陈况要不是孬种,自己还碰不见这个人吧?杜宇和人打架的习惯实在是恶劣,武器对于江湖人来说那就是命!你夺人武器简直比糟蹋人老婆还严重!
杜宇才懒得管这些,小花没武器也没老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他先给打败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江路云附和道:“陈况去年已经被踢出高手榜了,现在的第七是南宫桓。”
杜宇哼了两声,房下那人已经转身要走了,他也不待多留,一跃而下便跟着走了。
江路云远看这二人背影,夜色沉沉,二人的黑衣很快淹没在夜色中。
杀手不会违反规矩,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
白凛放开了李博陆,当下劣势也不知他是否预料,江路云只道:
“虽然不算什么疑问,不过我还是想问世子殿下,朱洵侵地真是受了世子指使?”
李博陆冷笑,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只直直看江路云。
“侯爷这手棋最好还是再多想想,有时一着棋错,并没有反悔的机会。”
江路云也不知懂没懂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同一时间白凛一记手刀,李博陆应声而倒,暂时陷入了昏迷。
收了钱也办好了事的白凛也不再多说,走了。
江路云从房檐上跳下,差点没站稳,明川扶了他一把,意识到了什么,又慌张的松开了手。
徐元晋也看着江路云,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世上安得两全法,这次的好差事,不是得罪陛下就是得罪海西王,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
江路云打着马虎眼,他的话也不知道徐元晋听了几分,三人于江上孤岛听江声,这一夜是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待李博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再再睁眼细看,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和一般房间无异,甚至床榻、桌椅皆是上好乌木所造,他回想起岛上对峙,知自己走了着败棋,此刻却未见其心慌或是气恼,他坐下,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拿起杯子——
里面有茶。
杯子上的花纹好像是牡丹。
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让他立刻警觉起来,这房间是密闭无窗,有两个房间相连组成,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正是从另一房间传来。
李博陆回头,来人居然是李渝津。
是兄弟,却不是亲兄弟。
李渝津的表情比他要疑惑的多,看来这二人都是被抓了来这,李博陆心下气结,江路云到底想干什么!
李渝津惊讶道:“王···王兄?”
李博陆冷眼看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问道:
“我要你送出的信送了吗?”
李渝津道:
“送了。”
这下李博陆神情才算放松一些。江路云,你真认为你抓到了本世子的把柄?布下天罗地网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江南西道是谁的地盘,你真的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了。
李渝津此时大概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遇着李博陆,这种单独的相处让他倍感尴尬,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不敢这样待在这个人身旁了?
李博陆是海西王世子,是父亲的长子,而自己仅仅是庶出,也从未得到过父亲过多的关注,只要这个人在,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卑微的,想要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就连···他抬头看李博陆,正想说点什么,李博陆却道:
“我倒没想到江路云如此谨慎,他有胆子关我,竟还有闲心抓了你。可惜他不知我这弟弟不过是个废物,抓了一点用处也没有。”
李渝津红了脸,想反驳眼前人,去始终不敢开口。
习惯了。
当日的事实是,白凛乔装成了商队行脚商人,队伍里两个少女自然是他的部下,朱洵喜欢抢占民女的习惯无人不知,更何况是他们这一群无权无势的外地人?那日李渝津走后,商队依旧不能幸免,却正合江路云心意。
他既料到李博陆会黄雀在后,又考虑到李渝津可能也不能忽视,干脆点,一起抓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渝津沉默了片刻,只道:
“王兄,我们此番说好还来的及,朱洵强收的地契我已还给百姓,只要我们···”
李博陆怒道:“只要什么?你在豫章城做的事以为我不知道?”
“王兄!你这样做会祸及父王的!”
李博陆冷笑:
“你以为父王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李渝津沉默,父王想必是知道的,大概也是默许的。东南驻军如何依然是海西王说了算,若没有李益的认可,李博陆纵有了通天本领,在江南西道兴风作浪也绝无可能。更何况,李博陆想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壮大东南军的力量,要兵,要权!
可是这万一走错一步,便是刀尖上舔血,便是与虎夺食。民怨的力量有多大,造反的罪名有多可怕,李渝津有时不敢去想,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北汉安,西滇南,皆是手握重兵的藩王,这其中当然是因为国家边防。
这两地长期与北燕、南理对峙,军队精良,兵多将广,当年樵水之战前仅次与江封的定西铁骑。做藩王真正的权利不是皇帝给的,都是看手下有多少军队!
这是三十多年前就能看出来的老规矩,江封没有定西铁蹄,一人要如何马踏天下?安聿王朝南迁金陵,夺回黄河以南控制权后,为何李昭至今不回旧都长安?实际情况就是忌惮汉安王!
当年若回旧都,解散了汉安军,会不会窝里反?不解散,十一子夺嫡,汉安王会眼睁睁看着皇位落入他人手?
王朝军回营,长安门不开!
连不可一世的李昭都忌惮汉安的军队,舍弃了旧都,可见军队的力量有多大。
李博陆对现下海西王的地位实在是太不满了。
不打水战了,封锁黄河了,就连区区青舟水师都比这东南水师兵强马壮。东南驻军还剩下什么?海西王没有对金陵那位提任何要求的资本,老兵残将,不满万人。
要权利就要有军队,有军队,才能坐实了这海西王的地位,李博陆不能看着属于自己的权利成为笑话,也不能容忍东南驻军正走向消弭,总有一日要丢了这藩王的华冠!
李博陆也明白当下窝里反,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却嗅出了一些气味,这是这十几年逐渐消散的战场硝烟,说不出是追逐权利的**,还是渴望危险的本能。
男儿岂能安于现状,看他人奚落笑脸!
他已经不会回头了。
李博陆只冷笑,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小就是个懦弱之人,这一点和自己那个无用的父亲大概也是一样吧?李渝津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李博陆的想法,可现下情况,眼前人又要怎么和那个金陵来的人斗?
要怎么和皇帝李昭斗?
这个夜晚很漫长,李博陆睁眼的同时,江路云也刚睁眼,可却是被明川慌忙叫醒的。
很快,时机把握的很准。
黄雀背后有蛇,蛇后面却有一只鹰。
海西王李益昨日以东南水涝之名,请了江澜沧前往建安祭祀。
江路云坐在床头,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