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偷龙转凤,移花接木,金陵等待消息的皇帝陛下不会怀疑这事间真假,可没想到,这回来的人竟然都是个假的!神策军如今号称是安聿最神秘最危险的机构,大太监王宏恩手下,借神策军之便,查办过多少当朝重臣?要说魏延年是个时不时动点心思的贪财好权之人,那么王宏恩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老太监。
当年姓王的披了金甲,给皇帝挡下过致命冷箭,江南阴雨绵绵之际,又跨过长江数次监军,皇帝对他的信任可想而知。梁相佑作为首任的神策军统领,能力不会在王宏恩之下。
徐元晋看江路云还在这兰草别苑里这儿走走,那儿停停,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还未脱口问,江路云走近,只小声道:
“神策军首领十年前身死蜀道,只要能找出他的尸体,带回金陵,我自有办法让陛下相信他的老伙计早就死的不明不白。”
徐元晋道:“如何相信?便是有,他也早化作了白骨,又叫人如何辨认?何况,我们即使知道这位梁统领死在了剑门关,可蜀山千万里,我们要去哪儿找他的尸骨?”
江路云哈哈笑了笑,拍了拍徐元晋的肩膀,嘴里嘀咕了句今天咱就上了一条船了,反而让这位徐状元没有好脸色。二人进了屋内,也不怕什么隔墙有耳,江路云道:
“事情过去了不过十年而已,当年参与这件事情的人物没有差错的话,应该都还活着。”
徐元晋道:
“不会,假的梁相佑既然已被杀人灭口,不敢保证牵扯其中的利害人物没有落得一般下场。”
江路云道:
“阿鸡阿狗的死了就死了,可我们的刘全茂刘大人不活的好好的吗?我有位朋友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你恐也听说过——云纹祥瑞,凤穿牡丹。我托牡丹亭主寻访十年前的旧事,可他却只给了我三个字。”
“刘全茂?”
江路云叹口气:
“是‘找不到’。”
徐元晋嘴里一口茶,硬是没喷出来给咽了下去,只好道:
“牡丹亭主通晓天下事,素有江湖百晓生的美称,他都找不到,你又要上哪儿去找?”
江路云悠闲道:
“不,恰巧是他这句找不到,反而给了我头绪。梁相佑武功高强,要想诛杀他必定只能是暗算,埋伏,出其不意。所谓江湖百晓生,所知所晓也多是从他人处得来,牡丹亭主寻访蜀中一带,从天山脚下一直到这剑门关外,想要获悉十年前的那三天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异常,可是我的这位无所不知的朋友却告诉我——没有异常。”
徐元晋道:
“会不会是为了灭口,参与这件事的人都被杀害了?”
江路云笑道:
“那只会让这张无形的网越铺越开,牵扯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往简单的地方猜测——参与这件事的人很少,处理的很隐秘,可能就是一夜间的一个时辰,一个院中的一个房间,杀人嘛,本来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徐元晋不懂江路云的意思,江路云凑上前又更小声道:
“当年梁相佑返回安聿,他表面上身份只是个普通四品官员,但是刘大人热心招待,唯恐不周,于是一路奔波劳累的梁统领决定歇一歇,于是他也住进了蜀山的青山绿水间.....如果恰巧刘大人招呼他住在了兰草园,我们脚下可能就埋着刘大人的尸骨......”
徐元晋听得有点头皮发麻,没想到江路云哈哈笑道:
“你信不信,我刚刚在别苑中就在找哪儿阴气特别重,那就是梁统领的冤魂在召唤我们啊!”
徐元晋坐下,不语,喝茶。
江路云才认真了点,道:
“梁相佑与刘全茂是旧识,他们两个当官前就互相认识了。”
此时二人都站了起来,窗外的月光就更亮了,听了江路云装神弄鬼的这么些话,今晚睡得都不能安稳了,第二天早上江路云却难得起了个大早,拖上了徐元晋找刘全茂喝早茶,刘大人得从啊,隔几天他就要进京述职了,此时都把江路云当祖宗供着。
爱讹人钱的恶霸儿子刘天宝倒是一副温顺模样,也是舍命陪君子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心里却是骂了十七八遍,也好,让少年人都懂得什么叫做心口如一。
江路云筷子夹起一块点心,正是那龙须丝白,一不小心掉了,刘全茂眼疾手快,正好接着,微笑的夹了另外一块道给江路云,此情此景,二人倒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叫人啧啧称奇。
江路云没头没脑问道:
“刘大人可相信鬼神之说么?”
刘全茂楞了楞,只道:
“侯爷何出此言啊?”
江路云道:
“不瞒刘大人,我可是相信的很啊!蜀中历来崇信佛、道两家,两家不也都信封鬼神之说吗?所以我才问刘大人,信不信鬼神。”
刘全茂想了想道:
“侯爷是读书人,自然懂得多,我们这些个老粗,不讲究这个。”
江路云道:
“这和读书不读书,讲究不讲究也没有关系,就是农民种个地没有好收成,也会去求求神,拜拜佛的。”
说完江路云就吃了块龙须糕,刘全茂嘿嘿笑了两声,江路云吃完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利州的大街上闲逛。留下刘天宝,刘全茂父子二人坐在饭桌旁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刘天宝问道:
“爹,这个姓江的什么来头?你干嘛这么怕他?”
刘全茂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
“不过是个毛头小鬼罢了,过些日子我要去金陵了,这姓江的要是还不走,你势必要稳住他。切记,万万不能让他去了青禾别苑。”
刘天宝道:
“青禾别苑荒废已久,好多年都没有住人了,为何要这般注意?”
刘全茂表情却有些意味不明,只道:
“总之你给我提防着便是,他若是想闯也由他闯,及时差人告诉我便可。”
而在利州的街道上,江路云浑然不知这对父子在怎么说自己,徐元晋跟着他,二人只是在街道上没有目的的乱走,昨日江路云戏耍刘大少一事,在利州城内闹的不小,百姓们都是大呼解气,称呼这位少年人是智勇无双啊,后又得知他就是当朝的定西侯,更是赞美之词无所不用其极,说的江路云都不好意思听了。
这个时候更是明显,众人时不时都谈论一下这位王朝最有前途的年轻人,可又不知道他正打着哈欠从自己身旁经过,于是江路云走两步就能听到有百姓正是乐呵乐呵的谈论自己,其中也不乏一些年轻少妇,说起来也没羞没躁,倒是街角卖羊肉汤的王婆娘把汤往客人面前一放,就道:
“那小伙,好样的!”
江路云就在这么群人中一一走过,人群中却是突然撞出来一人,和江路云撞了个满怀,那人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抱在怀里的什么东西给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江路云鼻子吸吸,情不自禁道:
“好香的酒!”
那人愁眉苦脸可惜道:
“哎呀.....我的酒啊......”
江路云道:
“大叔,这酒好香啊,你在哪儿买的?你带我去,我赔给你一壶便是。”
那人郁闷道:
“那可不行,这卖酒的一天只卖十壶,我起了大早去排队才买上这么一壶,现在去多半是已经没有了!”
江路云啧啧两声,奇道:
“什么样的美酒,一天还只卖十壶?有老板这样开门做生意的吗?”
顺着这人的手指,果然看见街角有个老板正在收摊,江路云心里觉得好奇,便是想过去看看,徐元晋从怀里掏出钱袋,问那打翻了酒壶的人道:
“你的酒多少钱?”
那人道:
“一文钱。”
江路云听了,惊道:
“这小馆里的劣黄酒都要六文钱一两,怎的你这好酒还只要一文钱?”
那人摸摸脑袋,只道:
“我不说慌的,真的只要一文钱。”
江路云要徐元晋掏了钱后,便是带着万分的好奇朝那小酒摊子走去,那老板是个四十上下的汉子,人却不像是个粗人,只是满头的汗珠正是早起干活的证明,这酒摊子上一面旗,上面写着个“贺”字,看来便是这家酒摊子的店号了。
江路云坐下,问道:
“老板,还有酒吗?”
那汉子道:
“好巧不巧,客官赶上我贺老二今天最后一壶酒。”
说罢他弯腰,从那大酒坛子中勺出了一瓢,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壶,江路云期待的倒出了两杯,给了徐元晋一杯,自己一杯,两口下肚,不用细啄,都能感受到这酒是何等的香醇,那十八年的状元红,女儿红与之一比,反倒是香味都没有一点的白开水了!
这酒算不上烈,但是真的很好喝,所有一切都是恰如其分,可尤其香味扑鼻,甚是迷人,入口毫无不适,也不会像劣酒烧喉,总之却是好酒!
两杯下肚,又是两杯,江路云自诩喝酒很有一套,竟是微微有些醉了。
徐元晋一口没喝,不好酒之人,再好的酒也和白水没有区别。
偏偏江路云还算是个懂酒的人。
见江路云喝的满心欢喜,那贺老二问道:
“客官,我这酒可还算凑合?”
江路云道:
“何止是凑合?我敢说金陵皇宫里也没这么好的酒。”
那人笑而不语,只是看江路云反应,等喝的差不多了,江路云看看徐元晋,只看他那一杯一口没喝,江路云笑嘻嘻拿过,一口干了,只喜滋滋又有点醉醺醺,只笑着问道:
“店家,果然是好酒!难怪一天只卖得十壶,承蒙款待,明日再会。”
说罢从兜里掏出了一文钱放在桌上,二人起身正要走,那贺老二却招手道:
“客人,客人!”
江路云有些发晕,只道:
“怎么了?”
那人道:
“不是一文钱一壶,而是一百两银子一壶。”——————————————————————————————————————————————————————————————————————————各位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