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堆笑,阿谀奉承的脸江路云见的也多了,当刘全茂一边敲着自己儿子的头,一边出府上相迎时,还有那么点不卑不亢的意味,这位以前的蜀中兵马总统领,在莫名其妙的丢了一半军权后,现在在利州总管川北门户,与尹天林南北相望,隔着蜀中的千座山万座山,不知这老兄心里怎么想。
此时只见刘全茂狠狠抽了自家儿子一个大嘴巴子,只怒骂道: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老夫为国为民三十载,怎养你这么个欺压百姓的恶霸?”
刘天宝唯唯诺诺,只点头道是,是,爹我错了,爹我错了,父严子孝一顿过后,刘全茂才面带愧色,只对江路云道:
“我儿顽劣,少不更事,侯爷莫要见怪啊,他生了豹子胆冒犯了侯爷,老夫必定家法伺候!”
说罢又是踢了刘天宝一脚,刘天宝大哭认错,江路云还能说什么?全程只是微笑不语,就连徐元晋也总觉得什么东西在胸口憋得慌,就是想说话,又没什么好说,似乎刚想到一点什么责怪的词语,就被刘全茂这当爹的给先说了。
这一招叫你哑口无言,虽然刘全茂把自己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到头来却是无济于事,不过是一句顽劣不懂事给敷衍过去,说的这般轻巧,倒叫丁朝奉那条命好似儿戏一般的搭了进去,避重就轻,江路云和徐元晋谁也不能说什么。
难怪在到刘府之前江路云就说了,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喝酒吃饭。江路云以前便是听说这剑门蜀道乃是川北门户,又有说法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世人所说蜀道之南,难于上青天,虽说是易守难攻,可常年累月驻守在此,哪儿比的上在益州舒服?
饭局上,刘全茂只唠叨了些有的没的,话语间却多次问道江路云是否准备一路归北,江路云一贯厚脸皮,只道:
“蜀中奇景万千,山清水秀,我倒是想多住上几日,刘大人不会觉得麻烦吧?”
刘全茂道:
“怎么会!只是我们这地方,没什么像样东西招待侯爷,怕怠慢了才是啊!”说到此他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刘天宝便是对下人们示意,几人竟是抬着一大箱子上了膳厅,刘全茂示意下人开箱子,竟是满满一箱的足锭黄金!
徐元晋眉头一皱,江路云嘿嘿笑两声不语,此时膳厅倒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尴尬倒是不尴尬,刘全茂的算盘都已经打好了,江路云要是个贪财鬼那是最好,这些黄金就算是堵上他的嘴,自己也多条人脉;江路云要自认清高不爱黄金,他就顺水推舟叫自己儿子赶快认错,就说这黄金是赔偿给利州百姓的,至于江路云,只要他收下了,就一切好说。
聪明人若不想趟浑水,此时就不能收了这箱子黄金,偏偏江路云却笑嘻嘻道:
“刘大人体恤爱民,令公子也只是一时贪玩罢了,本侯爷这就代大人把这些老百姓的钱财给还回去。”
刘全茂听了这话顿时心安!这餐饭之后吃的都是欢声笑语了,他还过几日便要起身去金陵,此时哪儿愿意惹得什么乱子?江路云给皇帝养了十年的事大家都知道,讨好他也是讨好了陛下,刘全茂欣然邀请江路云在府里住下,江路云也住的心安理得,别苑兰草园里仿照江南修建,虽然不是投其所好,但刘全茂的意思也足够明显——
朋友,咱以后都是互相扶持的好朋友!
几个貌美婢女给江路云揉了揉肩膀后,江路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是心满意足的坐下喝茶,全程徐元晋都看在眼里,江路云起身,走进兰草别苑,左看看,右看看,徐元晋依旧一语不发。
江路云问道:
“徐兄没什么想说的?”
徐元晋道:
“你做事都有你自己的道理,何须我来说什么?”
江路云道:
“完了,完了,你现在变得无趣的很了。那不如你猜猜,我为何从川南跑到川北来?中秋将至,总不至于剑门关的月亮还比别处的圆?”
徐元晋却是一愣,道:
“你愿意告诉我?”
江路云叹口气,只道:
“你一直觉得我不够信任你吧?自然,比起明川,你武功是差了点,反应也慢了点,不过我相信,你既是定西人,喝过黄沙酿的酒,就不会有害我的心思。”
徐元晋不语,江路云道:
“以前西凉一带的人都认得那面姓江的旗,若是老百姓就算了,可是行伍间人对江封的感情便不一般了,你有此背景,凭借这个,我能不能相信你?”
不待徐元晋回答,江路云又道;
“我本来没打算相信你,可你此行奉圣旨护送我归北,我不知道陛下的意图,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又一个棋子,左右揣摩也不过换来脑子发昏,难受。后来我心想不如干脆点,你要么是来帮我的,要么是来害我的。害我,我不相信,你这么笨的人害不到我,帮我,你可以帮到我什么?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江路云一股脑说了一通,徐元晋只是默默道:
“你说的没错,军中人,没哪个不佩服大将军的。”
江路云笑嘻嘻道:
“那你知道你们的大将军是怎么死的么?”
徐元晋踌躇了片刻,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只是脱口而出道:
“大将军染了恶疾,十年前病死金陵。”
江路云道:
“不,他是遭人诬陷叛国通敌,由我们的陛下假借了前皇后之手,赐死的。”
徐元晋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相信,脸上表情却是看不出来什么,他道:
“人死了终究就是死了···”
江路云道:
“没错,人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不过···也可以让真正该死的人也一起去死,恩怨就让他们黄泉路上自己说去。”
徐元晋道:
“你想做什么?”
江路云没有半点犹豫,只道:
“我要找出当年是哪些人诬陷了我那倒霉爹,要知道是哪些人背地里插了阴刀,还有,是哪些人不顾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情谊,做了那个真正的通敌叛国的奸细。”
说到这,徐元晋才吃了一惊,道:
“你是说,当年真有个通敌叛国的人?”
江路云道:
“我们陛下是个心思甚多之人,可能早就对朝中多位重臣有所怀疑。当年大战初结,安聿正是需要安定的时候,百姓再经不起战争,休养生息势在必行,此等事情绝不可以拿到台面上说。可从结果来看,他认定了江封就是那个叛国之人,认定我定西军是叛军···”
徐元晋道:
“难怪陛下解散了六路西北军···建元二十四年,朝中起起伏伏,借变法一事,变更了将近一半的朝官,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江路云道:
“你现在明白我要做什么了吗?”
徐元晋不语,江路云又起身,走入了别苑中,兰草园精致,院中小桥流水,映衬的天上淡淡月光,丛中还有蛙声,有蝉鸣,仲夏之夜,更显生机。
徐元晋道:
“可你为何要与刘全茂交好?此人在十年前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
江路云道:
“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有可能掌握着最重要的秘密,你若果想要托人做一件秘密的事情,你会选择一个风头正盛,四处招摇的人吗?”
徐元晋道:“自然不会。”
江路云拿出一封书信,信封不比平常,用的是那个人最喜欢用的乌木造纸,上有牡丹的暗纹,正是这江湖上最神秘的的牡丹亭主飞羽传书所用。
江路云道:
“建元二十四年左右,有一个人从北燕返回安聿,他身份特殊,任务更是绝密。他是一手创建神策军的人,是当年神策军的统领。”
徐元晋却道:
“神策军的统领不是王宏恩,王总管吗?”
江路云道:
“神策军一向执行机密任务,军制、军务、军职,外人皆难窥一二,这样神秘的神策军,为何统领的名字却是人人皆知?”
徐元晋道:“难道王总管并非是神策军统领?”
江路云道:
“王宏恩也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也确实是如今的神策军统领,更号称是我安聿的‘隐相’。但十年前,神策军的统领却另有其人,那个人深得陛下信任,樵水大战后的一两年,陛下派出他秘密前往北燕,就是要查出谁是那个通敌叛国的贼子。”
“难道是他诬陷了大将军?”
江路云哈哈大笑,只道:
“我开始也总不自觉的那么想,如果是这样倒还简单了。十年前那个人从北燕回来后,便是告老还乡,这三年我得以出金陵,不止一次去他的故乡寻找,可是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找不到这个人,最后我才知道,他回乡的第一年就死了。”
江路云丢了块石头到水中,泛起的涟漪仅仅一瞬,水面在月光下,显得光滑而宁静。
徐元晋道:
“可是有人在他返乡后杀死了他么?”
江路云道:
“不,真正的神策军统领在刚回到安聿不久就被杀死了,他甚至没有见到陛下,就命归黄泉。对陛下说出秘密的人根本就不是神策军人,不过是个掉包易容的普通人罢了。他说的话都是假话,可火烧了眉梢的皇帝却相信了他!”
江路云看了看月亮,马上就要圆满了,但又似乎总有缺角,只看了眼徐元晋道:
“江湖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无论过了多少年的成年往事,总能打听出个凤毛麟角。当年神策军统领梁相佑从北燕返回安聿,却刻意避开了幽云十六州,从天山脚下入蜀中,却偏偏在剑门关停留的三日之久,之后他一路回金陵,三月后,江封千里入金陵,就再也没有回去。”
“你是说····”
江路云道:
“当年剑门关的守将就是刘全茂,而真正的神策军统领梁相佑就死在了剑门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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