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着讲着,周圭月便觉得肩膀上一沉,似乎有什么靠在上面。撇头一看,邵音儿正歪着头半倚在周圭月的身边,应该是透过枝桠的阳光太过温暖,这才养起了她的睡虫。
周圭月见邵音儿呼吸均匀,睡的正香的样子,也就没有把她喊起来,保持着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自己盯着溪面回想起之前看到的手札,难免有点心事重重。
这时候,早就从家里取来篮子的众孩童,已经是在溪旁的桑葚林里的打闹的开心起来,就连几个不需要受罚的孩子也一起手挽手,拎着小竹篮仔细的挑选着枝桠间的好桑葚。
没过多久,可能是众孩童的嬉闹声太大,邵音儿砸吧了两下小嘴,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下去的时候,一个错身就从周圭月的肩膀上滑到了周圭月的怀里。周圭月正想着心事,发现邵音儿滑到了自己怀里,也只能哑然失笑,刚想扶起她,邵音儿便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自己坐了起来。
“嗯,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张着手干嘛呀。”
邵音儿双眼依旧迷蒙着问道。
“没什么,就想够点树上的桑葚吃吃!”
周圭月咳了两声如此回道。
”咦,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周大哥你之前讲到哪来着,那个木头谁来着,在家看书嗯,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嘴边的口水印子,邵音儿话说到一半就赶紧掐住了话头打算蒙混过关,哪知周圭月早已心中通透,看的一清二楚,只是怕邵音儿碍着面子就没提出来罢了。
周圭月掐了下时间,心里一合计就打定了主意。
“后来啊,后来这男孩子长大了应徭役出伍,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再无音讯,而那个对他心有牵挂的女子则为了等他回来,就在这桃花溪边种了很多的桑葚树,希望在他回来的时候,能够吃到她亲手栽种的桑葚。”
“这就是桃花溪明明叫做桃花,溪边却都种着桑葚的故事。”
说完,也不管目瞪口呆的邵音儿,就自个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对啊周大哥,这故事前面这么详细,怎么到了后面关键的地方就这么简略呀!”
“为什么?没啥为什么啊,我忘了呗。”
周圭月心里想着再讲下去,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整理手札,还不如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蒙混过关,留点悬念也好下次什么时候拿出来应付一番。
看着气鼓鼓的邵音儿,周圭月面上镇定,心里却是一阵嘀咕,可别过不了关,反倒被缠着做其他事,这就得不偿失了。
“咳咳,周大哥总不能晃点音儿啊,要不这样吧,等周大哥回去翻翻书,把忘掉的部分记一记,下次我们再来这溪边的时候,我再讲给你听好不好?”
邵音儿娇哼一声,算是应了周圭月,没有借周圭月的手,自己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做了个鬼脸就去和众孩童一起采桑葚玩了。
周圭月悻悻的缩回了伸出去的手,砸了咂嘴,也是无可奈何。
“周私塾,一起来玩吧!”
“是啊周私塾,音儿姐姐都过来了,你也一起过来吧!”
“周私塾他明显是害羞了呀嘻嘻!”
“我就说嘛,肯定是周私塾喜欢的音儿姐姐!”
“不对不对,我觉得就是音儿姐姐喜欢的周私塾!”
“你们这些半大不小的芽儿真是讨打,个头还没姐姐我一半大,就敢在这取笑姐姐了是不是?”
邵音儿年岁大了孩童们不少,却是很快地就融入了进去,嬉笑打闹好不开心。周圭月听到那些孩童的话本欲发作,怎碍着邵音儿同他们玩的正兴起,也就只好瞪了瞪眼睛表示你们这群小芽儿别得意以后私塾有的是机会整治你们,而后又自顾自的坐在了青石上,回想手札上记录的文字。
父亲所写校注有提到,九转还魂草此物乃是阴兵过境时杀鬼物所化,可父亲说过这山间阳气蒸腾顶多有精怪作祟,却是毫无阴气滋生之地。哪来的阴兵过境,又哪来的鬼物呢,这九死还魂草又该上哪去寻找。更何况此物本身物征并不显眼,只有仔细辨别其叶背才能看出真假,这手札上还未曾描述其叶背特点,就算知道了在哪有九死还魂草,也不好找啊。
周圭月想到此处,也是不禁头疼起来,难不成这九死还魂草就这如此放弃了?不行,现在言弃还为时尚早,不如等一会芽儿们采摘好了桑葚送回村子之后,回家再好好研读一番那些手札便是了。
想清楚了各种关节,周圭月也就不再苦恼,抬头看了看众孩童采摘的差不多都在嬉闹了,不做多想起身下了青石,便招呼众孩童集合。
“我们还没玩够呢私塾!”
“私塾你看,我的篮子都还没满呢!”
“还是让我们和音儿姐姐过去再玩一会吧!”
“是啊是啊,音儿姐姐教我玩老鹰捉小鸡可好玩啦!”
“私塾你不来都没人做老鹰!”
周圭月此时一心想着回去研究手札,哪还有陪这些芽儿玩乐的心思,就作势扳起了脸。
“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玩,都不把私塾说的话放在心上!玩起来倒是尽心尽力,这么多时间没采满一篮子桑葚还好意思说出来!不罚你们就不错了,赶紧跟我回去,再不回去私塾就把你们丢这让你们爹娘来领你们回去!”
众孩童见周圭月一脸生气的样子,也就不敢再做声响。邵音儿似乎是玩闹的累了,毕竟还要早些回去给家里的老父做饭吃,也就没有反对回村的意见。
点过人数确定没有落下谁之后,周邵两人便领着十数个孩童,浩浩荡荡的穿过杏子林,不一会就回到了村北口。
就在快要穿过杏子林的时候,邵音儿走着走着挠了挠脑袋,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同周圭月说道。
“周大哥,我们是不是落下了谁啊,总觉得应该还有一个芽儿的?但是我想了想又记不起来是谁了。”
周圭月被她这么一问,吓了一跳,可别是哪个调皮的芽儿玩的太开心了,一个人跑到北边的山里去还没回来就不好了。就赶紧又点了一遍,发现去的孩童都在,并没有少了谁。邵音儿连声奇怪,明明觉得少了谁,却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
一旁的周圭月又细细数了两遍,人数应该没错,便觉得可能是刚刚邵音儿睡迷糊了,还没醒神就跑去嬉闹,昏了脑袋,就想开口劝到。
这时候旁边的李礼一边吃着篮子里的桑葚,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音儿姐姐你是不是在说王平啊,今天私塾不是说放王平的假吗?”
邵音儿还在绞尽脑汁想着什么,听到这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想击掌露出释然的表情之时,双目猛地圆睁,脸色竟是霎时间白了下来。
周圭月见邵音儿脸色霎变便知不对,赶忙拉着体如筛糠不知言语的邵音儿来着村口的井边坐下,并吩咐众孩童围在一起不要乱跑,就摸向邵音儿的脑门。
邵音儿满脸惊色冷汗直冒,一副陷入了魔怔不可自拔的样子。周圭月摸了摸脉象,虽然紊乱不堪却不是气血结症,这显然是受了强烈的惊吓,丢了魂魄才致使邵音儿变作这样。周圭月不停的给邵音儿搓着手心,轻声呼唤着邵音儿的名字,心里却是不解。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音儿受到如此强烈的刺激,竟是在这晴天百日之下变作如此模样?刚刚是李礼说到了王平不在的消息,音儿才变作这等样子,难道是和王平有关?
周围的众孩童见邵音儿如此以为是着了鬼神,吓得有几人都略微带了哭腔,要不是周圭月还在这里说不定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周圭月见邵音儿并无好转迹象,身后的芽儿又无力看管,只能咬了咬牙,合起邵音儿的双手,用自己的双手将其猛地合击在一起,并同时大声喊道!
“音儿,回来!”
一击没有见效,周圭月双瞳收缩,舔了舔嘴唇没有言语,而是冷静的回头吩咐起了孩子们。
“羊舌儿你年纪最大跑得快,去私塾家里捧一把香灰来,就是长桌上那个盆子里的那种!李礼你赶快去把邵老爷子喊过来,记住要快!”
“芽儿,待会你们等邵老爷子过来后什么都别说,就一个劲的哭就行,然后等羊舌儿带东西过来,私塾拍音儿姐姐的手的时候,你们和我还有邵老爷子一起喊音儿姐姐的名字,听到了没!”
“知道了私塾!”
没一会一个精瘦的老头就飞也似的从后面的屋子里跑了过来,见到众孩童都在大声哭喊,心头莫名一跳,赶紧分开孩童来到周圭月身边。只见到邵音儿双目无神,呆坐在井边,周圭月不停的在喊着她的名字。
“这,这,我家音儿,音儿她怎么了。”
老头的声音走了调,颤颤巍巍的问了出来。
周圭月很快地说了一遍事因,吩咐了后续的事,表示现在能救邵音儿的只有他了,老头仿佛一同丢了魂一样,点了点头就蹲了下去,呆呆的看着邵音儿。
没一会,羊舌儿便带着香灰来了,刚想说什么就被周圭月打断了。
只见他用手沾了香灰抹在了邵音儿的额头还有人中部位,捧起邵音儿的手,示意大家准备好之后,猛地一合击,大家就跟着他一同大声喊道。
“邵音儿(姐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