磈寻篇(4)
孰湖终究还是追上了磈寻,莽荒古兽的实力不可小觑,磈寻被钳制在孰湖双爪之间的灵力之中挣扎着,而孰湖的灵力本就极强,而着强大的灵力不是磈寻可以承受的。不消片刻我听到磈寻的惨叫声,两条白色的光晕从磈寻身体里被打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很快便不见了,那是磈寻的一魂一魄。而就在这一瞬,磈寻眸中像燃了火焰一般,以灵力催动出一把剑,直直地朝着孰湖的脖子射去。
“噗。”一道鲜血从孰湖脖颈处喷出,染红了磈寻的白袍,因这一剑刺中命门,孰湖最终还是化成了灰烬,遗留下来的内丹被吸进了磈寻的身体,可即使如此,受了重伤的磈寻还是从空中跌下,没有了知觉。
我以为这便是结束,可是命运终究还是没有放过磈寻。
整个白袍上全是血迹的磈寻就这样倒在山林之中,即使她是仙,可在这种受了重伤昏迷的情况下,终究还是会有危险的,而我的担忧应验了。
一只九尾狐从丛林深处跑了过来,围着磈寻转了几圈后,嗅了嗅,在我看来,对磈寻而言最差的情况便是被这九尾狐吃了或者吸了内丹。可是我错了,我亲眼看着这只九尾狐身体散发的灵力照在磈寻身上,而一个鲜红的东西从磈寻身体里被吸了出来,那是磈寻的心,那只九尾狐便衔着这颗心离开了。
我站在远处看着依然昏迷的磈寻,感觉手指发麻,想要去抱着她,双腿却无法挪动半步。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塞到了一样,梗得难受,只有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我知道,我在心疼磈寻,也在抱怨磈寻。
我从小华山回到长留之后,看到的便是没有了心,少了一魂一魄的磈寻,我一直以为她是为了治自己的心疾,为了忘掉陆吾,才狠心封了心,甚至因此打出了一魂一魄。因为此事,我不止一次地恨过,怨过,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事实究竟是如何。才知道那一颗心和那一魂一魄究竟是如何离开了磈寻的身体。
而此时的我,除了心痛到哽咽,除了心疼地看着磈寻,感觉自己的心因此而一点点碎裂,什么也做不了。
泪水模糊中,又一片彼岸花瓣凋谢。
我看到磈寻的那一魂一魄落在了一个妇人的腹中,那妇人十月怀胎降生了一个婴孩,之后泗水泛滥,那里的所有人都被淹没,却只有那个妇人抱着那个婴孩浮在水面。我看到陆吾从远方而来,御剑穿过泗水上空,看到了这对母子,他刚抱起那个婴孩,那个妇人便沉溺进了茫茫泗水。
他抱起那个婴孩,那个婴孩便大哭起来,在这如同死域般的泗水流域,像是突然多了一丝生的气息。
那是白扶。
我站在原地,大笑起来,我想我从来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笑的嗓子发涩,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可是世道的无常,终究让人难以承受,我已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世间的轮回因果,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磈寻。
纵使我是神,是凡人口中无法不能的神,是仙家口中无情无欲冷漠无情的白帝神君,可是我却终究不能看破。
原来,神的烦恼竟不比人少分毫,反而因着这能洞察过去的能力而痛苦着,原来,什么都不知道才活得更自在一些,知道的越多才有了诸多烦恼。
这洞知天命的能力,神本不该有的,这些事情,我本不该知道的。可惜,这世间本没有任何假设。
眼前的彼岸花尽数凋谢,落下点点红色的星芒,而我转身走出了这幻境。走出水幕的那一刻,我转身看了那株重新变成只有叶子的彼岸花,心里竟生出无限的悲哀来。或是因为我此时才悟出这里为何叫做彼岸湖。
佛曰:梵语波罗蜜,此云到彼岸,解义离生灭,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彼岸。离境无生灭,如水长流通,即名为彼岸。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一个忘记一切的极乐世界。而有一种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于弱水彼岸,炫灿绯红,那是彼岸花。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想念相惜却不得见,独自彼岸路。
而彼岸花生于忘川河畔,磈寻将浮世宫改做忘川宫不过是为了忘记前尘往事,而却终究没有放下。可是,无论是磈寻还是我,却始终不能无情无欲,只能念而不得,痛而不舍,在这世道轮回之中苦苦沉沦。
我既放不下,便再也放不下了,因为动了情,再难停止。我既遇见了磈寻,那么此生不会弃她而去。那些过往是如何,我不想追究,但是,我仍然想拿回磈寻的东西,我不愿看着她如同白扶一般,再也没有一丝感情,如同一个木偶一般活千年万年。
长乘上神问我记不记得与磈寻的初遇,我仍记不得,却也不想记得了。或许每个人所记得的初遇都是不同的吧,就像磈寻所言,她初见我是在蠃母山,而在我眼里,我们的初见却是在瑶池外。
“少昊帝君,这个香囊······”一万多年前的一天,我如往常一样站在瑶池之外之外赏桃花,便有几个小仙过来缠着不放,硬是要将香囊塞给我。
在天界,有很多仙女爱慕一个英俊的神君或是很多神君痴恋一个美艳仙子的事情很常见,仙女爱慕神君,通常会用香囊或者玉珏来表达心意,而我已从最初的微笑拒绝,终于没有了耐心,到后来不愿意再多应付这些仙子。所以,每每遇见这种情况,我也只是冷淡地走开,不做过多解释。之后,仙界便盛传白帝神君少昊冷漠无情不近人意,我听到这些话并没有过多感触,因为我是一个神,一个帝君,人情这种东西我并不需要太懂。
所以,这次也不例外,我正打算如往常一样冷淡地离去,可是面前的这些小仙女却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在我离开之前便匆匆跑开,我只听到她们口中的话是:“那不是刚入昆仑山的磈寻神君吗?好俊啊。”
我顺着他们跑去的方向看去,便看见那些仙子均是跑向一个刚刚走过来的小仙,本是递给我的香囊也都纷纷赠给了他。我本不在意这些,可是那个小神接过那些香囊后,竟将香囊微笑着朝我摇了摇,似乎是在炫耀什么。我虽不喜欢那些小仙,却仍是看不惯这小神这副模样,这像是在挑战我的权威和地位。
我正打算走上前去看看这个白面小生是何方神圣,没想到这个小神遣散了围在他一旁的仙子后,便朝我走了过来,离我还有几步的时候便笑了笑:“白帝神君,我们又见面了。”
我凝眉想了想,因为我并不记得何时见过这个小神,也很少和昆仑中人有什么来往,所以我只是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在下昆仑磈寻,小神还是仙灵之时曾在蠃母山与帝君有一面之缘,帝君曾教小神一曲《扶来》,想来时间久远,帝君应是不记得了。”这磈寻手里的扇柄敲打着自己的手掌,浅笑着开口,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不记得他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负手而立,依然摆着一个帝君应有的架势,或是我依然嫉恨着刚才他引走仙子的事情。
磈寻见我如此,倒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当日一曲《扶来》,小神记忆尤新,所以有心请帝君指教琴艺。”
听他这样说,我倒是消了气,因为我这千万年来孤寂的生活中,唯一的爱好便是抚琴。而今日,有一个小神愿意向我讨教琴艺,那自然是好的,起码我不会太过于无聊。所以,我点了点头:“既然你对琴艺有兴趣,那得空便来长留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