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语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街口那里传来一阵吵嚷”前面的是蚩小哥儿吗?怎么样了?受伤了没有?“忘语不清楚来人是敌是友,只能停下脚步等着张天道来处理。张天道看着忘语突然停下来正一脸疑惑,便听到一声暖心地问候“呦呵,是张掌门吗?你小子没事?”张天道一听这个声音,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骂道“孙瘸子,我他娘的是你大爷!你说说你大爷有事还是没事?”看来张天道对于孙瘸子的袖手旁观还是耿耿于怀。
孙瘸子尴尬地笑声响起“嘿嘿,小子,别生气,老夫不还是来了?再说、再说你们这不是没事吗!”孙瘸子不提这茬也罢,一提这茬,张天道就气不打一出来,恶狠狠地嘟囔道“老子让你没事、让你没事!”说着就埋下脑袋捡砖头,捡了两块,一块齐整的红砖、一块不大的石子,张天道犹豫了半天,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想把红砖朝着孙瘸子脑袋招呼。但是琢磨了半天,还是作罢。张天道左手举起红砖猛地朝地上一摔,右手的石子朝着孙瘸子就招呼了过去,嘴里还嚷着“老孙子,谁他娘的让你来了?谁说我们没事了?”
孙瘸子看着石子飞来,非但不躲,还摇头晃脑地想用脑袋去接,不知道是不是自知理亏,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办法,让张天道消气。而张天道压根就不认为孙瘸子会不躲不闪,冷笑着骂道“死瘸子,来来来,有种你就不躲?砸死你这个没义气的老混蛋!”出乎张天道意料之外的是,孙瘸子真的不躲不闪,还迎着石头运动地轨迹冲了上来,张天道这下是真急了“唉,老混蛋,你他娘的想害小爷坐牢?躲开啊!你娘的!”但是无论张天道如何叫嚷,孙瘸子是去意已决,眼看着他那脑袋就要像开椰子壳似的,被石子给钻个窟窿!
就在所有人以为孙瘸子的脑袋会像气球一样,“嘭”地一声炸裂的时候,一个面无表情、长相普通的男子横在了孙瘸子的前面,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抄住张天道的石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抵住了孙瘸子不减的冲势,站定之后,望着张天道,死九竟然难得地露出一丁点笑容“小子,手劲大了不少!”张天道一看见死九,也是兴奋地大叫“九哥?你怎么来了?我擦,你是不知道啊,兄弟我那是打得一个天昏地暗,七进七出、浴血奋战,强不强?”死九见到张天道心情也是格外的好,表情依旧严肃认真地说了句“强!”张天道得到死九的认可,兴奋地拉住安淳,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都不用想,肯定是讲死九有多厉害、多厉害,说的安淳与朱顶天都是一脸地崇拜。
马瞎子搀着孙瘸子,嘴里还讥讽道“啧啧,我还真以为你这个死瘸子想以死谢罪,仔细一想,不对啊!你孙瘸子要是真想赎罪,也没必要非得赶上我们这一帮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你说你一个人,是喝农药,还是去上吊,谁稀罕你?或者说,要不是死九这个傻小子在这,你这老瘸子是不是就不这么干了?”孙瘸子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马瞎子,作出一副神志不清、不认识的样子,却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娘的,死瞎子,你这眼神也他娘的忒好使了吧?怎地?你还真想看老子死?”马瞎子跟孙瘸子吵了一辈子架,嘴上这两个人都早把对方打进了十八层地狱,但实际上,凑到一起拌嘴,也是他们这种老人的一种乐趣。马瞎子高傲地蔑视着孙瘸子,一把拎正他的身体,撂下一句“谁他娘的稀罕看你死?你死远点试试?看老子理不理你?”之后飘然而去,留下孙瘸子得意地笑声。
死九目不转睛地盯着忘语,一看就是几分钟,看到忘语毛骨悚然、看到张天道神色尴尬,毕竟被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盯上,总会让人回忆起岛国的某种非正常生物。张天道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不得不出来打一个圆场,先是在忘语身边,好说歹说地勉强让忘语相信死九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脑子有病。又凑到死九耳边说道“九哥,你平常不这样啊!这是我嫂子,给兄弟个面子好吧?你说说你毕竟年纪这么大!人家都能做你女儿了不是?晚上咱俩三里屯走着,中不?兄弟出回血!“
死九常年的不离开潘家园市场,吃穿用度都是由马瞎子提供,说起来自当年师傅将自己送进潘家园,离开的次数屈指可数,哪里会知道三里屯是个什么去处?死九不满地瞪了张天道一眼“你胡扯些什么?大晚上的会我去汽配厂?又惹事了?”张天道看着反咬一口的死九,心里这个气啊!什么汽配厂?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啊?再说了,跟什么汽配厂有关系吗?你就这么盯着人家一个女孩看?合适吗?兄弟?张天道庆幸地就是蚩凡的神智还没有清醒,否则就算蚩凡比较讲道理,但碰上这么一个“准痴汉”形式的大叔,也保准打一架。至于打起来自己站在哪一边?张天道肯定是帮蚩凡的,但是最让张天道恐惧并且庆幸的就是,他清楚地知道,即便加上安淳甚至再多上一个白素贞,都未必胜得了这个平淡无奇的男子。
马瞎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随身携带的折叠拐杖“哒哒”地撞击着地面,缓步走了上来,嘴里还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九,你是不是又动了色念?忘了你师傅的教诲?还有你张天道,一天天的不学无术尽做些愧对青帝、文王的事情,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始不闻红颜多枯骨、娇面亦骷髅?老夫倒要看看……“马瞎子一边说一边越过了死九与张天道的身体,走到了忘语的面前。
说句真心话,虽然张天道明知马瞎子借机在占自己的便宜,但是没办法,潘家园里“四大天王”死九肯定是不惯着自己,却偏偏害怕马瞎子这老混蛋,所以只要能拦住犯了魔怔的死九,占点便宜就占点便宜吧!不过马瞎子眯缝着眼睛透过那圆形镜片朝着忘语一看,惊诧道“这小娘……这小姑娘生的也忒俊俏了点!”话一出口才想到不对,连忙圆道“唉、祸水啊!祸水啊!”突然又一惊一乍道“啧啧,蚩凡这小子命也忒好了点,真舒服,真舒服!”这下纵使张天道舌灿莲花、口吐金言也没用了,忘语一把反手抱住蚩凡警惕地望着面前明显不怀好意地几人!
其实最最冤枉的就是死九,死九不过就是想看看蚩凡的样子,结果弄出了这一堆节目,现在好了,马瞎子拍拍屁股、扭头就走,倒也是,他若是再不离开,忘语恐怕都要报警捉人了!死九看着一脸紧张的忘语,自然也看到了蚩凡搭在忘语胸口的双手,不过苦行僧式成长的他,对这些显然没什么关注,冷冷地问道“谁伤的他?”张天道现在才明白死九盯着忘语的目的,或者说人家压根就没看忘语,不过这也有些反常,平日里只要不是自己的债主追进潘家园讨债,这家伙的性子可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地今儿个就转了性?还关心起从未碰过面的蚩凡?
不过张天道面对死九可不敢废话,老实地说道“一观道的人!”话音刚落,死九的身上开始涌现出一股灰色形制的气体,张天道怪叫一声“死气”,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安淳的身边,随着死九身上的死气与空气地不断摩擦,发出燃烧似的“滋滋”声,那一团模糊的灰色气体中传来死九虚无的声音“人在哪?”这下张天道可是不敢开玩笑,连声叫道“九哥、九哥,人被我大哥搞死了,就是因为这才受的伤,咱先去医院,路上再讲,中不?”死九没有任何言语,身上凝聚的死气最后像是一颗炮弹一般,砰然炸开,像是一个闷雷。散去死气的死九再没废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忘语背后的蚩凡一眼,扭头就离开了巷子。等死九出了巷口,张天道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这位爷还真是不分场合、地点,前几年有人扇了马瞎子一耳光,马瞎子没说话,死九硬是众目睽睽之下,顶着一干警察的手枪,把那个男人的整只手臂切了下来。你说说,谁有这朋友不都得小心翼翼的?今儿这算是给面子的!
张天道这一干人等把蚩凡忙活上孙瘸子备好的汽车,一路飞驰到就近的医院都临近中午,大夫一看这一群人抬着一个血葫芦进了医院也是吓了一跳,不由分说地拦住了去路“诶、诶,干什么的啊?有手续吗?就硬闯?屠宰场啊?”张天道一听这个登时火冒三丈,骂道“你大爷的,你他娘的是不是裤衩套错了地方?怎么把屁股漏了出来?还不赶紧滚?”张天道这个人的形象还算过关,再加上毕竟是一派掌门,颇有一种二世祖的风范,加上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大夫也再没敢出言不逊,让开了一条道路,目送着张天道他们上了电梯之后,嘴里才嘟囔一句“德行?!都那副样子了还不如直接去火葬场!来医院找什么麻烦?”一个平静、略微阴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去过屠宰场吗?去过火葬场吗?出去聊聊?”医生看着面前不修边幅的中年男子,下意识地就像呵斥,只是他发现不但是语言就连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跟着男子的脚步向外走,这一刻他在真的感到惊恐,但是,好像有些晚了!
刚把蚩凡推进病房,主治医师看了一眼,登时就急了,吼道“谁是家属?”张天道自打一进医院在门口碰见那破事儿,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火,不客气地说道“怎地?我是?有事啊!”年近花甲的老者威严地瞪了张天道一眼,呵斥道“什么态度?你们家属有情绪我理解!但是病人这种状况必须马上手术,谁让你们往病房里抬得?都是细菌、感染了怎么办?你们家属可以不负责!但我们是医生!”
张天道被老者吼得一愣,神色有些尴尬,几乎一路走来,所有询问的医生都被自己连喝带骂地给赶到了一边!得嘞,看样子这事是自己没办明白!老者看着张天道的脸上有些愧疚,也没有继续为难,说道“你是家属吧?来跟我签一下字!胡闹,以后有问题要多问问我们医生!我们又不是仇人!你若是害怕我们伤害患者,那你又何必来我们医院?”张天道是真的有些被老者震撼,赔笑着不停说道“对不起啊,大叔,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是着急!”说着,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张天道”三个大字,老者一看这字登时愣了神。
就在张天道一位老者被自己的书法震撼的时候,老者深深地看了一眼张天道问道“你是家属?”张天道“啊”了一声,不明所以,老者重复地问道“表亲?表亲可不行!”张天道一愣,浑不在意地说道“什么表亲?我们是兄弟,过命的!就是您把我的脸割下来,还给我哥都中!”老者用一种怜悯地眼神看着这个被“古惑仔荼毒”的少年,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年轻人,我懂你们的感情,但是家属是指共同生活且能够相互承担责任,而且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张天道这下不乐意了,嚷道“俺们本来就在一起生活,本来就能承担责任,大叔,你快去手术吧!要不我给您打个下手?我也学过!”老者看着满手血迹的张天道,理都懒得理他!
老者有些不满地看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能不能别开玩笑?家属快点来签字!别耽误病人!”忘语怯生生地说道“叔叔,那您看看我行吗?”老者现在真的是神经有些崩溃,怎么就连是不是家属自己都分辩不清吗?但是老者还是语重心长地问道“小姑娘,你是蚩凡什么人啊?”忘语明显会错了意,有些娇羞地沁着头,扭捏地说道“我是他,唉,大叔,您别问了!”这话说得老者都感觉有些邪恶,怎么今天就碰到这群奇怪的娃娃?老者心里一盘算蚩凡的状态,长叹道“算了、算了,我真是服了你们,我先安排手术,你们几个马上通知家人吧!不会没有家人吧?”张天道正在那咬着嘴唇琢磨该由谁来圆这个谎,一听老者的话,兴奋地说道“叔儿,咱不签字了?”已经雷厉风行地走进手术室的老者说了句“签,但是病人的病情不能耽误!”张天道这才听明白话,喜极而泣道“大叔,我谢谢您,谢谢您,我这就去通知家属,这就去,真的太感谢您了!”
马瞎子看着急冲冲地跑下楼打电话的张天道,突然朝着孙瘸子眨眨眼,轻轻地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孙瘸子也是嘴角略微上扬,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勿忘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