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静翕早早叫起灵羽为自己梳妆,显然这次是女扮男装。将所有的头发绾在脑后梳一长辫,头戴一顶瓜皮帽。身着一件枣红色长袍,腰间系一条玉带。
灵羽见了忍不住“吃吃”的笑,“这位公子,实在是秀气又文弱哦!”静翕无心和她搭讪。
天还没有亮。哲成已在门前恭候。远远见静翕着男装而来,忍俊不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见静翕一脸严峻,更是不敢造次。
马车早已备好。因没准备小凳,哲成欲扶起静翕,没料静翕却甩开手臂一跃而上,这个举动令哲成对她刮目相看。
一路无语。
静翕因兰姨来访一事昨夜竟辗转反侧一夜无眠,所以马车还未颠簸良久便觉疲惫。头部不知不觉地顺势靠在哲成的肩上。哲成轻轻替她摘下了那顶帽子,露出洁净的额头和乌黑的丝发。随着马车不停的颠簸,静翕头部及丝发顺着哲成光滑的锦袍越滑越下,以至整个上身都倾倒在哲成的怀里。
哲成就这样轻轻揽着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他多么希望时光就此凝固,就此停留,就让她这样温柔入怀一辈子。他静静凝视着她,仿佛在目睹一件稀世珍宝,百看不厌。她瓷白的脸上,微卷的睫毛镶在长长的眼线上,小小的红唇微微张着,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哲成又顺手拿过一件灰色披风,替静翕轻轻盖上。
静翕紧紧揽着穆清的腰,双目紧闭,她的头紧紧靠在穆清的背上,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下是“黑骠”飞快的马蹄声。。。。身后传来追兵的怒吼,“腾”的一声从背后甩过来的套绳死死将穆清套住,穆清摔下马去。。。。
“穆清,穆清。。。。”静翕叫着从梦中惊醒,她一个纵身也摔下马去,哲成见静翕欲摔落在地连忙紧紧搂住了她。
“琬琰,琬琰。。。你怎么了?”哲成将她从梦中摇醒。静翕见自己正在哲成怀里,连忙一个翻身,双颊涨的通红。
“为什么不叫醒我?”静翕整理了一下自己头发又将帽子戴上,“我怎么会这样睡呢?”她自己也不明白。
“你是这些日子太累了,这马车上也没法睡,见你这样疲惫,我也不忍心叫醒你。所以。。。。”哲成说了也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这种琬琰温柔入怀的喜悦并没有持续下去,就刚刚那一刹那,所有的喜悦烟消云散。琬琰梦中叫唤的那个名字他听得很清楚,正是她的京城故友邵穆清。也就是余姚新来的县丞。听父亲说起过,此人来自京城,堂堂的正六品不做,偏偏来到这个又小又偏远的余姚来做什么县丞?难道是为琬琰而来?再一细细打量他俩,从风度,气质,谈吐,两人又是如此的接近和般配,真可谓郎才女貌也。只可惜这位风度翩翩的邵穆清如今又有了家室,如若为了琬琰,这又是何居心呢?但每每从邵穆清看琬琰的眼神里,哲成读到的是爱慕和痴情,的确,这样的一个女子,谁会不为其倾倒?
不知不觉之中,马车已到达目的地。哲成也顾不上休息,直接带琬琰来到了布匹市场。这里人声鼎沸,布匹商的吆喝声以及来客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一层高过一层。静翕从没见过这种嘈杂的市面,感觉很是不适应,她微蹙起眉头,紧紧的挨在哲成身边,还轻轻的牵住哲成的衣角,象个乖巧又胆小的孩子。
哲成心里暗笑,他假装不知道,他希望静翕一直都这样,默默依附于他。“哎呀,蒋少爷,好久不见您了!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里?”一声粗旷而有力的吆喝打断了哲成的沉思。定睛望去,一个约摸比哲成年长几岁的青年正立在一个较大的摊位前朝哲成笑着。
“万老板,生意可好?”哲成立马迎上去。
“这位是?怎么不见蒋老爷?”静翕听了连忙用力拽了拽哲成的衣角。
“哦,家父已年迈,现在已全权交于我来打理。这位是我堂弟,还望万老板多加照顾!”哲成双手抱拳做揖道。
“哪里哪里,还是蒋少爷照顾我们才是呀!这位堂弟少爷好清秀哦!”万老板上下打量着静翕说道。
“万老板还是带我们看看布匹吧!”静翕故意压低声音说道。
“好好,这边请。。。”
布匹的颜色五彩斑斓,图案大多以卷草,缠枝,散花,花鸟等图案,静翕慢慢琢磨着这些紧凑,均匀,设置巧妙的图案,哲成则在一旁按布匹商的要求选则货品的色泽及图案。不过一会,哲成便开始与万老板之间讨论起价格。
“这怎么可以,您的要价太高了!”只听见哲成嚷嚷道。
“蒋少爷可以去别处打听打听,就我这里这些布匹的工艺,图案和色彩,恐怕您也不多见吧!”
“我看布匹虽说色彩绚丽,可这布匹的绞丝练染工艺并非极佳。万老板是行家,心中自然有数。哲成哥哥,既然万老板不想和我们长期合作,我们就再去别家转转。”静翕说着连忙拉起哲成。
“哎,哎,两位少爷留步哦!这位爷,还真道出了行道来!鄙人不得不服呀!价格好商量好商量!”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选货,付款,四川的那批蜀锦在这里得到了新的生命,虽然有很多差价,但最起码那些布匹商的赔偿是不用了。
所有的这些却只归功于沈琬琰。这个奇妙的女子。
哲成大为感动。甚至感动的要落泪。这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哲成甚至不敢去问她,这些问题的是非所以。所有的想法只化作一种崇敬和敬佩久藏于心里。
终于,顺利的回到了余姚。一切问题都随这批蜀锦的到来迎刃而解。静翕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被放下。
而哲成,多日的煎熬与疲惫令他疲惫不堪,仿佛老了好几岁,这口气还没稍稍喘定,小院那边的吴妈却风风火火地闯进蒋府,“三少爷,三少爷呀!大事不好了啊娘子她快不行了,您快过去瞧瞧!”见吴妈的脸色都变了,哲成才感觉到真的是大事不妙了。
他急急忙忙的随吴妈奔赴小院,见一个接生婆正屋里屋外的忙碌折腾。手里的木盆里血糊糊的一片,“哎,不好了,不好了,可能保不住了!”
“三少爷,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她焦灼的问道。
哲成来不及搭理她,一把闯了进去,只见潇竹正虚弱地躺在那里,脸象白纸一般,见到哲成,竟露出一丝苦笑。“哲成,终于把你盼来了!快,救救孩子!”她伸出一只无力的手,想拉住哲成。
哲成握住了她的手,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别怕,没事的。”虽然,他对潇竹的感情早已不是爱慕,但潇竹已危在旦夕,这不得不令他心疼。
“都这个时候了,三少爷,你快发话呀!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接生婆又闯进来问道。
“保孩子!”潇竹软弱无力地答道。“求您了,三少爷,我没什么念想留给你,只有这个孩子给你留点念想了。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希望你能好好待他,我会保佑他。”
“潇竹,你。。。。”哲成也已泪流满面。
“不是我说呀,三少爷,这状况大人实在保不了,也只有保孩子了。你若再不发话,孩子都快保不住了!”
“那就保孩子吧!”哲成不忍心这样说了一句,哭着跑了出去,他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啊。。。。啊。。。。”屋内传来潇竹的惨叫。随着潇竹的惨叫,一声清脆的啼哭声响彻云霄。“三少爷你是有所不知呀,自从那****去了府上,知道老老爷不在了,您又一直没来这里,娘子天天一个劲地哭呀哭呀,又是伤心又是郁闷,动了胎气,这不,孩子又早产。。。哎!真是可怜!”吴妈在一旁哀伤的说道。
管潇竹满怀痛楚地带着期望和丝丝怨恨离开了这个打开她少女梦想又为她关闭幸福之门的小院。。。。。
哲成拖着疲惫的步伐怀里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走回蒋府。他的内心伤痕累累,他痛恨自己不该留下潇竹,让她受尽煎熬,纵然有一万分的后悔也没有用了,有的只是内心的不安与自责。
“这是哪儿弄来的孩子?”文茵见到哲成怀里的孩子大吃一惊。见哲成不语,之前所有有关哲成和一个戏子的传闻统统再现。“难道是那个戏子?。。。”哲成哭着点点头。
“孩子她娘呢?”文茵问道。
“难产,没了。”哲成哭道。
一时间,文茵又开始心疼起这个没娘的孩子。“这孩子也是可怜,以后可怎么办呀?”
吃惊与诧异象一股龙卷风卷惑着大家迷失了方向。时间仿佛窒息了。良久,站在文茵身旁的静翕慢慢俯下身去,摸了摸孩子稚嫩的小脸蛋,“孩子挺可爱,叫什么?”
“还没取名。”哲成怯怯的说。
“可怜她娘亲这辈子没有安然的歌唱,就让孩子替她完成这个夙愿。就叫她安歌吧!”静翕想了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