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式木质储物柜从张珏记事起就傲然屹立在这里,从未有人搬动过它,期间,因为把手和合页问题妈妈亲手修过几次,但终归因为年久问题修不回原来的坚固,开门关门仍会发出令人不悦的“吱吱”声;柜子表面红漆所剩无几,柜子上斑驳可见,红一块儿白一块儿,但整体呈现的是年久的灰色。
她打开这个熟悉的储物柜,储物柜比张珏高一个头,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一般存放张珏不穿的旧衣服,上层,都是妈妈历史储藏起来的各种宝贝,照相机啦,这种证件啦,存钱罐啦,当然还有,相册!
张珏搬了个小凳子踩上去,各种杂物尽收眼底,层层叠叠,堆的紧紧的。
她虚了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劲儿,左翻右找,终于从杂物的最里层,抽出了两本老相册。妈妈最珍爱的相册,常常见她伏在灯光下,珍视地抚摸着这些照片,眼里噙着泪花。每当此时,张珏只是默默的站在旁边,她不敢问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想知道!
事实是,每当看到此种场景,张珏的心里充满了深深的厌恶,她讨厌,妈妈活在过去的痛苦中,她讨厌,妈妈沉浸在过去张珏不知道的历史中无法释怀,无论以前发生了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已经成为历史,人需要向前看!
打开台灯,翻开相册,一张张泛黄的照片悉数呈现在她眼前,这张,是她三岁生日时的纪念照。那天,妈妈在她的极力央求下终于同意给她买一只小乌龟,在她的细心照料下这只小乌龟成成终于变成现在的大乌龟了;这张,是她四岁第一次上幼儿园时妈妈送她上学,她们在学校门口拍的照片,到现在她还记得当时因为要离开妈妈时紧张不安的心情;这张,是她六岁时参观妈妈的大学研究工作室时和工作室叔叔阿姨们的照片,尤纪当时很多人围着她,夸她漂亮;还有这张,这张是在她极力哀求下,和爸爸拍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她们唯一仅存的全家福,照片中爸爸的部分已经被妈妈莫名其妙的裁剪掉了,爸爸抱着当时刚满一岁的弟弟,旁边紧挨着的是妈妈和她......
她的爸爸,已经七年没有消息了,爸爸的样子她已经有些模糊了。记得小时候,他总是非常小心地来看她和妈妈,她对爸爸一无所知,甚至爸爸的名字,工作,住址,她什么都不知道,唯一记忆犹新的,是他的仁慈,和极富宽容的低沉的声音,他总爱把她抱起来,对她问寒问暖,当时她对爸爸是如此的依恋,以至于每隔几天,就央求妈妈要见爸爸,可爸爸总是不来,妈妈老说,爸爸工作忙,可工作再忙,也应该来看一下她的亲生女儿吧......
她的喉咙哽咽了......
现在,爸爸的样子也有些模糊了。
继续往下翻照片,终于,唯一仅存的弟弟的近照,这是他一周岁时的纪念照,照片中,他正开心地坐在小推车里,仔细一看,拇指,短一大截,还有,痣!她没有记错。照片旁是黄色的喷码字体:“欢欢两周岁纪念,生日2000年5月1日。”
如果按照这个生辰日期计算的话,那么弟弟现在应该是7岁,和洋洋的年龄十分吻合。
张珏的心砰砰跳动起来,直到下午,她心底还存在丝侥幸心理,因几年没有看这张照片,她对照片的记忆兴许出现了偏差,而现在,她一遍又一遍的端详着这个一岁大小的孩童的照片,那五官的菱角,与洋洋近乎相同,这次,肯定不是错觉。
现在已经十分确定,洋洋就是弟弟!
洋洋是弟弟,张珏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深陷病魔缠绕,自己的弟弟居然被遗弃在医院一年,自己的弟弟,在过去七年间孤身一人,无人疼爱.....
这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为什么要遗弃弟弟,让他遭受了这么多年非人的折磨......
电话铃突然急促的响起,张珏浑身一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回神,才发现自己坐在冰凉的地板,背倚靠着床头,出神已经很久了,她动动直躺着的腿,居然发麻了,她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强迫这只近乎没感觉的右腿,站了起来,一瘸一拐跳到客厅。
“喂,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干嘛呢!”妍珠清脆的吼声。
张珏微微一怔,心想,妍珠不是在韩国吗,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平时都是短信或写信联络,怎么现在......莫非有什么急事?
后一算日子,恍然大悟——妍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