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愚蠢!多么自私!多么懦弱!你是个胆小鬼!”
“不,我不是胆小鬼,我不会放弃你的,直到你不得已放弃自己为止,我决不放弃!”
北国都市儿童医院
“快,快!有人病危!”病房一阵喧闹声吸引了若琳的注意,她在爱心角已经坐了一上午了,无事可做。最近几天,病房病危的小患者太多,医院已经将部分处于恢复期的患者搬到了其它病房,这里只住病危的患者,很多孩子处于虚弱的状态,都有大把的家人陪护,根本没有需要若琳的地方,她只能坐在爱心角落里发呆。
她环顾四周,医生护士们正神色慌张的朝某个病房涌去,对此,若琳早已不足为奇,在这个病房,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也难怪有的病人会责怪医护人员“冷血动物”,所谓见怪不怪,就是这个道理吧。
但随即,她的心募地一沉,猛然朝方才医护人员抢救的病房奔去,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病房号后,才落下一颗悬着的心
—20床,不是洋洋的房间!
她的心里嘀咕着,不自觉的又走到了隔壁的24床的房间,从房间门口向里望去,洋洋正安详的睡着,旁边的简易监护仪显示着洋洋规律的心电图。
每当看到这心电图,若琳的心才能踏实好多。但随即不禁又悲从中来,洋洋仍处于病情危急之中,治疗办法毫无头绪,而现在,和一个病房的其他孩子相比,洋洋的床前仍一如既往的冷清,他显得无比孤寂,凄凉。生病中的小孩,无不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生怕有一点点委屈,但洋洋除外。
此刻,若琳心里真的想走到洋洋的病床前,哪怕是陪着他,不跟他说话,或许,他的心里也会温暖好多,但当她刚迈进病房一刹那,一股莫名的力量又把她拽了回去。
“刘若琳,是来看洋洋的吧,怎么不进去?”张护士长站在身后,关切的朝若琳打招呼。
“没,没有!”若琳犹如一只被惊弓的小鸟,慌张一时,条件反射般奔回了爱心角。
为什么,为什么她怎么也做不到,去关心别人,体贴别人,为什么她怎么也说不出令人暖心的话语呢?难道她这辈子注定要当一个臭臭的,硬硬的,让人讨厌,避而远之的刘若琳吗?
不!她是冷若冰霜的刘若琳,她不可以多愁善感,她不可以对人产生怜悯之心,一个坚强的人,也必定是一个冷漠的人!
这是她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世界观,她必须坚强,必须能承受得住世间一切的不幸,但现在,在热情,纯真的洋洋面前,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丑陋不堪呢?
中午饭后稍作休憩,若琳再次回到爱心角,在经过洋洋病房时,习惯性的朝里面瞥了一眼,但在经过病房的一刹那,站在病房门口的一刹那,她愣住了——病床是空的!她再次确认病房门牌号,20~24床!没有错!
在这样的病房,病人离开病床只有三种情况,要么痊愈离床走动,要么病情危急,转重症监护室进行监护,要么......第一种情况对洋洋来说不可能出现,那很可能就是第二种情况,甚至是第三种......。洋洋的病情本来就很不稳定,突发危急情况也是极有可能的,若琳对此心知肚明。之前她就一直担心某一天洋洋会发生这样的危急情况,她还在暗想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状况,她该怎么办?如果发生更严重的......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匆忙,如此,措手不及!
她觉得自己的心狂跳不止,浑身近乎颤抖,她极力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跌跌撞撞奔到护士台:“请问......请问24床.......的病人,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自己近乎窒息,已经说不清楚任何清晰的话语。
“24床,哦,是洋洋啊,他转重症监护室了!”护士似乎对这样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轻描淡写的说。
虽然这个消息仍然使人十分堪忧,但若琳还是暗暗舒了一口气:“至少不是第三种情况”,她的心里嘀咕“洋洋,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她的意识里不经意间闪过这么一句话,随后一楞,活着,活着.....这两个字,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一些在心底已经沉睡的记忆,就这样如电闪雷鸣般清晰的出现在眼前,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黑蒙,头脑昏昏沉沉,这些尘封多年的,似曾相识的画面,一幕幕在眼前闪烁,每一幕都那么让人揪心,每一个闪烁,都使人如此撕心裂肺!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
她左手捂着胸膛,浑身无力,好不容易才靠在走廊边,支撑着身体,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这些她想彻底忘记而且已近乎忘记的的往事会再次扑进她的脑海——折磨她!
几次深呼吸后,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脑袋仍然晕晕乎乎,火光石电间,她已经站在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现在刚好是探视时间,隔着监护室玻璃,她终于看到了洋洋的身影。
现在的洋洋仍然昏迷不醒,各种机器管道插在了他瘦弱的身躯,此刻,他如此安详的酣睡,虽然不知道下一刻还能不能睁开眼睛,还能不能见到自己日夜思念的母亲。
母亲?这两个字让若琳想起那天护士说的话“根治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唯一办法就是造血干细胞移植,而亲缘配型成功的几率很大!”,她猛然恍悟,那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洋洋的母亲,那他不就有希望了吗?
希望的火花在心头燃起,她觉得一阵暖流流过身体,但随即,另一个现实马上泼过来一盆冷水,若琳皱紧了眉头——医院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他的妈妈,若琳一个小女孩儿怎么能办得到呢?
可除了找洋洋的妈妈,还有其它办法吗?寻找骨髓捐献者?医院已经为洋洋的骨髓配型了好多年了,直到现在都没有符合血型的捐献者,几率太小了!
难道她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洋洋一天天耗尽生命,束手无策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坚强的若琳,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如此软弱!
忽地,她的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她的眼前一亮,咬咬牙,只能这样试一试了!
下班后,若琳照旧走到离医院近乎一公里远的偏僻的小巷,像往常一样,沙师傅和张振、张兴兄弟俩早已衣装笔挺地站在车旁,恭候她的到来,她走近车旁,张振殷勤地为她打开车门,张兴则警觉地环顾着四周,见没什么危险,则轻盈地从另一侧车门上了车。车子启动后,沙师傅边开车边探回头来,心情似乎很不错:“小姐,今天还算顺利吧!”
“还好。”若琳毫无生气的喃喃,想想此刻,已经没有更多的语言能描述她垂丧的心情了。
沙师傅见此,咳咳嗓子,似乎兴奋的说:“小姐,老爷回来了!”他面露喜色,似乎认为,这个消息一定会让若琳开心。
“好~”若琳的回答不温不火。
爸爸出差近乎一个多月,终于回来了。现在,爸爸是若琳唯一的亲人,按道理,与亲人久别重逢,应该激动、兴奋或是由衷的开心,但若琳对爸爸归家的期盼却踌躇不定,一方面,她不希望爸爸回来,爸爸不在时,家里只有孤零零的若琳,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感受,更没有人会约束她的自由。现在爸爸回来了,她与爸爸,除了争吵和不开心,似乎再无其它言语。另一方面,她又希望爸爸回来,因为现在,一件急上眉梢的事迫使她不得不向爸爸求援,她已经没有其它法子了,虽然,这或许是她这辈子最不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