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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蹭饭

四月天的太阳还是有点温度的,那七层八层包裹着的木木额头上渗出几滴汗珠来,脱掉手套后那黑黝黝的手在额头、脖子上抹了一把,留下几道手印。手抹过后脖子上也露出了几道抓痕,老李的木匠儿子看到木木身上的抓痕就问了起来:“你还跟人打架了啊?”

“嗯,也不算打,要是真的打,我才不怕城里的那些软包。”木木嘴里吐着烟说到。

“那是咋会事啊,看你脸上手上都是伤。”老李的木匠儿子抽着烟继续干着他手里的活,边干边问到。

“前几天在城里的一个垃圾堆里捡啤酒屏烂纸箱,我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女士钱包,虽然有点旧了,但包还是好的,我就把它捡了起来,打开发现里面有一百多块钱,我正高兴的时候,旁边几个和我一起翻垃圾的道友涌了过来,抢我手里的钱包,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打架根本就不是男人间的较量,像女人一样一上来就撕扯人的衣服,抓人的脸,拽人的头发,我的脸和手就这样挂伤了,我的几件衣服一个老家伙给撕烂了,没办法,我只能回到家把这件一直都舍不得穿的皮夹克拿出来。”木木说到。

“捡垃圾还能捡到钱啊?那他们最后把钱抢走了吗?”老李的木匠儿子继续低着头干这活问到。

“没有,他们几个不停的撕扯我,抢我手里的钱包,我始终把钱包抱在怀里不放,刚好有两个巡查的警察路过,叱呵了一声,把那几个给吓跑了,我才得以保住钱包。”木木说到。

“木木,让你挑水,你咋还坐在这?”老李老汉看到木木吃完馒头坐下来和他儿子闲聊着,没有挑水去的意思,就喊了起来。

“这就去,刚吃完歇一歇。”说完木木赶紧起身挑着院里的两只控桶挑水去了,边走还边嘴里嘟囔着:“这城里人还真是怪,钱多的花不完,连钱包一起扔……”

木木挑着水桶走出了院子,那群孩子又在他身后跟了过去,趁木木不注意,山娃那群孩子还拽木木挑在后面的那只桶,本来还可以偶尔转身吓唬一下那些孩子,让他们暂时走远,可挑满水后,木木根本没法在去抓那些孩子,只能用全力挑着担子上的水,往老李家走着,看到木木没法反击,那些孩子更是张狂了起来,几个胆大的孩子还跑到木木身后拽他的衣服,两个胆小的孩子不敢靠近,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头向木木扔去,有的砸在他的腿上,有的打在他的腰间,木木也没法反击,只能硬撑着挑着水往前走。

木木,又一个苦命的男人,大山里的老人常说,人这辈子所受的苦,都是上辈子造下的孽,这辈子是来还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样大的苦。不知道父亲是谁,刚记事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兄弟,从小忍受饥寒与冷眼,现在还要承受这群孩子的欺辱。有时觉得他就是一团会说话的行尸,没有追求,没有尊严,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半碗剩饭几个发了霉的馒头就是他的生活;没有泪水,没有欢笑,不知道因什么而哀喜,雨雪霜冻的时候有个烂窑破庙让他遮风避雨或许会让他一乐。

在大山里,大家的生活都很是辛苦,天干年份,快收新粮的时间,偶尔饿饿肚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没有人去同情他,偶尔空闲的时候去帮帮他,给他两个馒头、一碗热饭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帮助与照顾。从小在饱一顿饿一顿的环境中长大,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看着别的孩子,再看看自己,他也早已看淡了这一切。

生命在生活面前确实是脆弱的,也许真是为了还债,又或许真是认命了,为了活着,满身是伤,为了生存,满心受伤。又或许他是真的怕死,反正他一直都是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每天不是挨家上门要饭,就是驻守在垃圾堆里刨着。

挑完水,木木又坐在老李的院子里和几个干活的人闲聊了起来,顺手还把放在老李家院子里的方桌上的“大雁塔”取了一根抽了起来,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知道这下午干完活,事主家家肯定会给这些干活的人管一顿晚饭的,所以他决定留下来蹭一顿饭,即使能混到一碗汤面也好。老李看他不走,早就猜到的他的心思,所以就偶尔给他安排一点活让他干,也算对得起晚上给他管的这顿饭。

几个和泥的男人似乎也看透了老李的心思,就故意把一些重活推给木木干,让他去村口的土场拉土,一看到木木拉着架子车出去拉土,那群孩子都纷纷爬进架子车厢,因为有他们的大人撑腰,木木也不敢赶那些孩子下去,只要拉着他们走,几个没挤上去的孩子还拽着车厢,也不管木木停不停,硬要往上爬,车厢里的孩子也故意不让下面的孩子来,一边把要往上挤的孩子往下推,还一边喊着木木让他拉着赶紧跑。车厢里五六个孩子,再怎么也得又二三百斤重,再加上厚重的车厢,粗粗拉绳早已深深的陷进他的肩膀里,也许是衣服穿的厚,肩膀头的麻绳陷进衣服里,看不见,脸上的汗水如淋雨一般,一些滑过脸滴在了地上,一些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终于太阳西斜了,高处垒墙的男人们络绎下了架,有的手直接伸进院子里木木挑的水桶里洗手洗脸,有的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们也不管身上脸上粘的泥巴,蹲在墙根处抽着烟闲聊,家里是单劳力的下了架就匆忙回去喂牲口了,他们的女人在山里放了一天的牲口,跑了一天,肯定是累坏了,要是他们再不赶快回去,晚上肯定是要挨骂的,当然喂完牲口他们还会再回老李家来的,忙了一天,为的就是晚上这顿羊肉泡,怎么就能这样错过呢。

吃完饭,女人们已经回家了,男人们还抽着烟在老李家的院子里闲扯着,美美的羊肉似乎已经解去了他们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别人都已经吃完了,可木木还在吃着,他已经在吃第七碗了,别人吃的是羊肉泡,他是早上的面条,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多久没吃饭了,他到底有多饿,李元宵的爸爸看他已经吃了那么多,就叱呵着厨房的女人,让他们不要再给木木饭了,李家这样的大户不缺粮,只是怕把木木吃出毛病来,这责任谁都担不起,虽然是一个流浪汉,可他毕竟也有血有人能出气,是条活生生的生命。厨房里的女人被呵了一顿,就没敢再给木木饭,这面过了今晚肯定不能再吃了,只能育鸡喂狗,就算木木要吃,可他那肚子真的不能让这群厨房里的女人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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