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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雪

这里的四季都是美丽的,但这里的孩子更喜欢冬天,因为冬天来了也就意味着马上就要过新年了。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这里的孩子才能穿到一年只有一件的的新衣服。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一年只能吃到一次、但梦里经常会梦到在吃的好吃的糖果。

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外出打工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才会回来,大家聚到一起谈天说地、玩笑游戏……

还是从冬天开始写起吧。

第一章雪

“下雪咯,下雪咯……”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毛头小孩高兴的在大门外的路中央边跳边喊着,一身黑色的厚厚的大棉袄棉裤不但没有使他那矮小的身体显得肥胖臃肿,反而给人觉的他倒是萌萌的可爱,远远的看着,好像一只欢快的小企鹅在路中央兴奋的蹦着。

他头上的那顶军绿色的火车头帽子明显已经戴了很多年了,可能在他爸爸小的时候就戴过吧,因为那顶帽子看上去确实已经很旧了,军绿色已经变成了淡黄色了,而且有的地方还一片一片的,已经从淡黄色变的发白了,虽然没飘着的雪花那么白,但给人感觉还是那种很舒服的白。

帽子的边缘还有几片泥土的棕黄色,很明显,这也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家伙,他一定会经常和别的孩子打架,帽子上的泥土肯定是他在和别的孩子打架的时候,被别的孩子把帽子打掉粘上去的。

哇!他的鞋子好漂亮啊!这是一双黑红色带几点黑色小花的粗绒布面料做的老布鞋,虽然是粗布面料,但漂亮的颜色,精细的针线手工活儿使这双小巧玲珑的鞋子精致漂亮的许多。

这鞋子明显看上去与他那身黑色的棉袄棉裤战袍不配,可穿在这个小家伙身上不但没能使人感到炸眼,反而使人觉得舒服可爱。

黑色的棉袄棉裤使他看上去很威武,再加上这军绿色的火车头帽子,他好像瞬时又变成了一名已经全部武装完毕、等待命令出发的战士。也许这外边漫天飞舞的雪花与这寒冷的天就是他的敌人。

漂亮的鞋子似乎给了他巨大的勇气,他满怀信心,将用最美好的造型和最潇洒的动作踏上征途,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他就将会一一克服,最终完胜归来,收获人们的赞赏。

“山娃,回来吃饭了,吃完饭还得跟着你爸爸到城里面买肉买春联、置办年货呢……”

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应该是路中央那个孩子的母亲吧,因为那妇女喊完之后那孩子应了一声,就向那中年妇女家的院子里跑去了。

雪花渐渐的大了起来,雪花的片数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漫天飞舞,不远处村子的碾盘处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玩的是编花篮,就是几个人每人伸出一条腿,大家伸出的这条腿向后弯曲相互套连在一起,然后用另一条腿在地上单脚跳,边跳边唱,还不停的要以他们伸出的这条腿所编成的“花篮”为中心转圈,谁要是伸出的那条腿先落了下来,或者先被转晕摔倒就算谁输了。

“编呀编呀编花篮,编朵花儿真好看,转呀转呀转呀转,看谁的花儿最好看……”

这群孩子好像真的是不怕冷似的,在那漫天雪地里开心的玩着、唱着、跳着、转着,那个穿花棉袄的小姑娘叫林汐,他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圆圆的脸蛋,一头遮耳短发,浅浅的酒窝,两颗小门牙已经掉了一颗,每次笑起来甚是可爱。

林汐的爸爸是个有文化的人,她的爸爸是村里的学校的老师,大家都很害怕她的爸爸,所以大家在和她一块玩的时候都会让这她几分,就连经常吆喝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山娃也是。

“哈哈……你输了,你输了……”

“大妞输了,大妞输了……”

一个穿着红色棉裤,橘黄色棉袄的小姑娘坐倒在了地上,她叫李元宵,听说她是在元宵节那天生的,爸爸妈妈又没什么文化,想给孩子取个好听点的又有意义点的名字,所以元宵的爸爸就在晚上忙完农活的时间跑到林汐家找林汐的爸爸帮忙给孩子取名字,为此还专门到村里的代销店买了一包“大雁塔”牌的香烟。

那个时候能抽起代销店里的香烟的人那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一包“大雁塔”牌香烟要五毛钱呢,因为太贵了,一包烟要换一斤半盐呢,所以村里大多数的人抽的还是那种自己种的烟草。

他们把种的烟草晒干后用手揉成碎末,再用孩子们用完的作业本或是旧书旧报纸剪成纸条,纸条里放入烟叶自己卷的那种烟。

山娃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长大了要天天抽代销店里的香烟。

林汐的爸爸看到大妞的爸爸递过来的香烟嘴上说着不用了不用了,可还是双手接了过来,然后拆开给了大妞的爸爸一支,然后给自己点了一支。

他深深的抽了一口,在嘴里唅了好一会儿才吐了出来,有的从他嘴里冒出来,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往上冒;有的从他的粗大的鼻孔里跑出来,慢慢的飘过他的头顶。

伴随着烟慢慢的从他的嘴和鼻子里往外冒,他说到,“我看就叫元宵吧,李元宵,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个好时候,正月十五元宵节啊,大吉大利,全国人民都在庆贺今天这个好日子呢。”

“哎哎,好,好,好,那就叫元宵,元宵真的是个好名字,非常感谢您啊林老师,感谢您为孩儿取名,我祖上都会跟着沾光的,你在咱们村也算是个人物,过段时间孩子满月的时候,我想让孩子拜你个干爹,还希望林老师能答应啊.…..”

元宵的爸爸一边说着一边一副双手拱起弯腰作揖的姿势答谢着林汐的爸爸,林汐的爸爸也自是自谦的赶紧从炕上下来,几句寒暄之后送元宵的爸爸出了门,他又回到了炕上。

第二天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元宵的名字是林汐的爸爸给取的,大家都羡慕不已。

可能真的是因为李元宵家的伙食比较好吧,这丫头长的要比同龄的孩子高,比山娃都要高出半个脑袋来哩,那小小的身体自然也是胖呼呼、圆圆实实的,胖胖的脸蛋,圆圆的脑袋上扎着连个长长的麻花辫子。

由于她身体、个头都占优势,所以大家都当仁不让的喊她“大妞”,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自然也是不敢轻易的得罪她。

李元宵家是村里的养羊大户,每年夏收忙完,或者是中秋节、春节什么的,只要是一些稍微大一点的喜庆的日子,他们家都会宰一只羊来庆贺,他们宰完养之后会借来代销店老王家的那口大锅来煮,慢火煮个一下午,香喷喷的羊肉味站在村前那座山头上都能闻到。

汤煮好后元宵的妈妈都会端一大碗或一小盆给村里的街坊们挨家挨户的端去,跟元宵家关系好的,他们还会给送一大块羊肉哩。

用羊肉拌大村做馅包的饺子最好吃了,在寒冷的冬天里,山娃觉得忍冻受冷最值得的事情只有两件,其中一件就是每年除夕夜里能吃到这羊肉大葱馅包的饺子,山娃爸爸和李元宵爸爸的关系不错,自然山娃家也会得到一块不大不小的羊肉。

林汐的爸爸祖籍好像是外地的,他是六十年代特殊时期知青下乡插队到这里来的,他当时好像是某个名牌大学的大一学生。

后来特殊时期也、过去了,学校也复课了,林汐的爷爷叫林汐的爸爸回去继续读书升造,可是因为那个时候林汐的爸爸已经和她的妈妈在一起了,而且林汐的妈妈还怀上了小林汐的哥哥,林汐的爸爸也算是个负责人的人吧,他没有回去,他留了下来,后来和小林汐的妈妈结了婚,生下了小林汐哥哥。

只可惜那是个没有福气的孩子,在林汐的哥哥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因为一场病夭折了,

因为这个林汐的妈妈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眼睛都哭的肿的睁不开了。

林汐的爸爸因此也没了文艺青年那俊俏的模样,到现在连走路都看上去总好像在思考这什么问题,头微微低着,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在那个时代,小孩子夭折跟母羊下小羊羔难产而死一样,死在襁褓中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个时代大人们每天都忙着干活挣工,女人生完孩子第二天就得下地做轻活,要是不去第三天肯定就会有一大部分人跟在背后议论、谩骂。

在那个时代哪个孩子能吃饱一顿自己母亲的奶汁那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了,每天干活从地里回来听到孩子饿的在屋里大哭,那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要是万一碰了阴天冷雨天气,小孩不幸生病了,那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万一哪个母亲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孩子,那她除了哭也只能是哭了,哭个三天三夜、肝肠寸断,哭到没力气了,睡一觉,醒来之后还得重新站起来,回到地里继续干活。

因此,小林汐出生以后,他的爸爸妈妈自然对她更是百般的疼爱。因为林汐爸爸工作的原因,她得到的爱自然是比其他的孩子多了一些。

林汐的妈妈在结婚后陪林汐的爸爸回过老家一次,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林汐爸爸的老家那一带看潮汐的时候,很自然的,林汐的爸爸带林汐的妈妈去看了潮汐。

林汐的妈妈看完潮汐后非常开心,也有很多感慨,她说:“人生就应该象这潮汐,就要有轰轰烈烈的拼搏的时候,也要有平平静静的退去的时候,这样年老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因为我们年轻的时候拼搏过、努力过、奋斗过,或许我们终将是没能拥有……”。

后来小林汐出生后他们就给她取名林汐。

那个靠在碾盘边上,手里拿着半个馒头,笑的前仰后合,嘴里的馍渣喷了一地的孩子叫文静,她应该算是一个单亲家庭的孩子吧。

在她还不到两岁那年的八月里,一天下午,村里来了几个年轻大汉,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蓝色的裤子,坐在村口的碾盘那里。

傍晚时候村里的人都下地干活回来了,这几个年轻大汉就起身走到村里的人跟前,他们说他们是省城秦都市搞城市建设大开发的。

因为缺少人手,他们是专门到乡里来招工的,只招年轻的女人,因为工地上的人太多了,吃饭的人多,做饭的人少,活又比较紧,所以只招年轻的女人们到工地上去做饭,管吃管住,工资月月清。

文静的妈妈听了后觉得待遇还不错,现在马上就要进入隆冬季节,地里的活也快慢完了,她就就跟文静的爸爸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就跟着这几个大汉去了。

这一去也有四五年了,一直没有回来过,也没有给家里捎过话传过信什么的。

后来村里有人说那几个大汉可能是人贩子,文静的妈妈是被他们拐跑,卖到别的地方给别人当老婆了,也有人说文静的妈妈在城里呆久了,城里顿顿有肉的生活过惯了,她不想再回到大山里来了,所以就找了个城里的男人重新嫁了。

可不管村里的人怎么说,文静的爸爸从来都没去省城找过,可能是他不知道去城里的路,又或者可能是他没有去城里的路费盘缠吧。

每当有人问小文静想不想妈妈的时候,她都会睁着两只大大的、圆圆的眼睛不说话,只是用两只小手把胸前的衣襟搓来搓去,似乎想要把它搓烂似的。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像草的孩子也许大概就是这样吧。

她乱着头发,脏兮兮的脸,有几只蚤子在她那蓬垢的头发上活蹦乱跳着。

单薄的浅紫色外套上衣的衣襟都快变成了黑色,蓝色的裤子短的脚踝腕都亮了出来。

那双黄色的鞋子也快变成黑色的了,不过鞋尖上锈的那对粉牡丹倒是好看,粉嫩粉嫩的。

不过在周围肮脏的环境下,它好像不愿意盛开,还没让人嗅到它的芬芳就要马上凋落似的,鞋面上几片花瓣已经被挂破了,留下几个小洞。

这双鞋是文静的奶奶绣的,虽然她已年至花甲,被农活累的背都驼了起来,但她那精湛的绣工绝活丝毫也不减当年年轻的时候,村里年轻的媳妇儿农活闲的时候都会拿着针线包到文静的家里跟文静的奶奶学做针线绣活;

因此,他们家时常能看到有人进进出出,好像要把他们家的门槛踩断似的,那些年轻的女人们坐在文静家的炕上一边干着手里的针线活一边聊着天,偶尔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应该算是一个孤僻的孩子吧,她不喜欢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别人玩的时候她总会站在一旁远远的,手里拿半个馒头边吃边看着,要是看到有人不小心摔倒,或者看到有谁在一起打闹着,她也总会前仰后合的、脸上露出挂起天真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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