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书读得太多,难免就会有书生气,清高、挑剔,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陆皓月这小子自小就是个书虫,在私塾先生佬佬(方言:曾祖)、民办老师外公、语文教师母亲的言传身教下,小学时就已经通读了“四大名著”。家人每带回一本新书,片刻间就会被他索去,成为他当日的读物。渐渐地,陆皓月也有了一身文人毛病,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眼光异常的刁。整个高中三年,同龄人中,他唯一心服口服当做人物的,就是彭天道。
彭天道这厮身高一米八左右,长得浓眉大眼,身粗体壮,阳刚中不失英俊。陆皓月上幼儿园时就认识他,他早在初中时期摸高就达三米零五,高中时期就能双手抓筐。典型的左撇子,控球技术娴熟,中投、突破、抛射、上篮、勾手还有三分球样样俱佳,得分能力极强,但大局观很好,从不执着于打个人球,心理素质绝佳,从不怯场,在数千人观战的场合下都能镇定自若的打完整场比赛,偶尔一场比赛打得不够好,下一场反弹力就会越强,除了篮球打得出色以外成绩也高居班级第一。除了作为篮球手他的身高不算出众外,陆皓月觉得这种人就是个BUG。
开学第四周的体育课上,大家按往常那样做完基础动作,体育老师突然挥一挥手,目光看着后面那一排男生,中气十足地喊道:“等下我们班与隔壁班打一场篮球赛,男同学们要好好表现,女同学们都去观战,这是高中开学以来咱们班的第一场篮球赛,争取拿个开门红啊!”
一听终于有球赛打了,男生们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一齐挺胸吼道:“好!”
直到走进篮球场,看清了即将要对阵的对手,陆皓月不禁脸上浮出一丝黑线,和他同初中且即将上场的队友们也是一阵唏嘘。
“苦也!”
“哎呦,我靠,怎么又碰上这货了,真是脑壳痛······”
“原来他在这个班,体育老师还真是会挑对手,一上手就是硬骨头。”
彭天道微笑着拍着球,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大家都是初中校友,虽然待会要在场上真刀真枪干一场,但故人重逢,还是免不了一番嬉笑客套,大家习惯就好。
哨音一响,大家都到中线集合,屏气凝神,准备跳球,迎接高中第一场战斗!
是役,陆皓月他们拼尽全力,一对一防守,双人防守,甚至不惜犯规,硬生生地用胸膛来抵御彭天道的每一次背打进攻,但是比赛不是一个人的,对方除了有彭天道这枚杀器的同时,外围还囤积着一批射手,甚至他们的中锋都能投三分,而且出乎人意料的对于挡拆很是娴熟,每次彭天道一个CROSSOVER杀进内线作势上篮时,都会吸引一到两个防守人,然后快速分球给外线射手们开火,陆皓月这边则依靠内线优势打阵地战,你来我往,寸土不让,双方都很拼。最终在彭天道强大的个人牵制力之下和精准的外线火力之下,陆皓月他们以五分之差遗憾落败,大家都显得很疲惫,有些可惜,但是也挺开心,尽全力就好。
比赛打完的当晚,陆皓月靠在阳台上吹风,彭天道从走廊的那头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老陆,下午你们打得很不错嘛,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又在同一个学校了。”
“嘿嘿,有你这一尊大神在,这比赛越打越让人伤感。”
“哈哈,别这么说,我们又不是打职业比赛,打打球放松放松而已了,以后去打球记得叫我。”
“没问题,回见。”
“回见。”
后来,凭借在数场比赛中鹤立鸡群的表现,彭天道理所当然地入选校队,从替补后卫干起,高二时成为主力后卫。在与罗城一中对抗赛中他首发上场,开场连砍八分,连造对方中锋两次犯规,导致对方不得不暂时下场。在这场关乎两校体育荣誉的篮球决赛中,他数次被黑肘放倒在地,被队友拉起来时一脸痛苦揉着胸口,缓了几秒钟后又再度上场苦拼,后仰、三分球、助攻、抛投、手感不好的时候索性把自己像炸弹一样扔进对方的内线,靠着罚球来拿分。在陆皓月印象中的彭天道,打比赛的时候一直是轻松写意淡定无比的,任何战局他都可以自如应对,很少看见他咬着牙齿打得那么拼命,在罚球的时候,他分明能看到彭天道的脸色呈淡淡的灰白,这是体力耗尽的征兆,但他就是不下场,目光那么烫,紧紧盯着那个该死的篮筐。
拨腕,出手!
“唰!”
“五十六比五十六,双方打成平手,距离比赛结束不到一分钟!”
原本呐喊声能把穹顶掀翻的体育馆顿时安静下来了,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血红的记分牌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潮红,女生们紧紧捂着心脏,手掌抵着下颚,五十六比五十六,最后一分钟,这最后一次进攻,将决定全场战局的胜负!
青年站在场边观望着,那个身穿白色球衣的六号队员此时半垂着头,听着教练布置战术,脸色微微泛白,小腿绑着绷带,显得很疲累。
“这个赛场里此时所有的光,仿佛都凝聚在你身上。”
“嘘!”
比赛再度开始,对方后卫持球进攻,突破受阻后随机传球给队友,彭天道眼疾手快,从斜缝里一把杀出,把球揽在怀里,随机加速猛冲,往对方篮下杀去!
变向,跳步,在对方内线关门之前,他硬是生生杀入了内线,闪转腾挪,在对手封盖之前,把球投了出去。
他随即被狠狠撞倒,重重倒砸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唰!”
终于,终场哨声响了!
“五十八比五十六,二中胜!”
“哦哦哦哦哦哦哦!!!”
彭天道仰天怒吼着,脖颈青筋暴起,从对方内线杀气腾腾的走了出来,狠狠挥着拳,释放着心中的激情,是他那一记连过三人的上篮,硬生生把胜利拿了下来,同时,也让他成为了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明星人物。
高中毕业后彭天道以高分考上了北京体育大学,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担任北京一家篮球俱乐部的主教练,开始打CUBA,参加各类职业半职业比赛,成为了故乡家喻户晓的人物。
暑假相遇,老友相约傍晚打球放松。
天道换鞋时,他的女友,一个美丽开朗的邵阳妹子由衷地感叹:“天道真是世界最幸福的人!”
“因为有你吗?”
“不,因为他的爱好就是他的职业!你看他平时不苟言笑的,一拿起球就精神焕发,整个换了一个人样,篮球是他的真爱呀!”
皓月又问道:“喂,老彭,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打篮球啊?我记得小学那时候你就开始打了,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不会觉得腻烦吗?”
“哈哈,怎么会?一没球打,我就觉得空落落的。这辈子我估计都离不开它了。”
“你真个彻头彻尾的球痴啊,真是服了你了。”
“嘿嘿,别说那么多了,走!上场打球了!”
他拿着球,气宇轩昂走上场去。手机放在球架后方,屏幕还未完全黯淡下来,陆皓月明光看见,看到了那一张熟悉无比的壁纸。
在踏入胜利的天堂前
先需经过苦训的试炼
流光所有汗水
用尽所有力气
你会感到疲惫
犹豫甚至是沮丧
但你不许放弃
因为胜利不会是奇迹
有一种天才,只从坚定不移的信念中诞生!
陆皓月抬头看了看那个正在球场上灵活穿梭跑动的身影,用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