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带着贾兰回来,阖家自然是无比欣慰,对外说贾珠在外任时病故,而王夫人和贾母这个话在家里已经说过了,没有人起疑
而李纨在路上颠簸了三年,这个孩儿三岁了。为了掩人耳目,这个孩子年龄被添报了一岁。
李纨的父亲是金陵国子监的祭酒,如今金陵改了旗帜,父亲失踪,李纨牵挂父亲,又不知道贾珠下落,只觉心如槁木,难以释怀。王夫人自然是时常劝慰她。
从前柳老师在的时候,黛玉每年清明都会悄悄去藏龙岛水底冰窟看望自己的母亲,这个地底的宫殿是林如海亲自做的,工程看似巨大,其实只是林如海依照地势而成,扬州城失守后黛玉估计父亲是不是躲藏在这里,黛玉在金山寺的时候悄悄和柳师傅去这里找过父亲,虽然明显有迹象表示父亲来过这里,但父亲却没有露面,于是黛玉每年清明悄悄来这里看望母亲,这两年黛玉费了很多心思用尽了毕生所学想要救活自己的母亲,但一切没有作用,母亲的容颜固然可以不朽,但到底如何让母亲活过来,似乎还是很渺茫的事情。
段传秀是知道黛玉这个修行的地方的,他每次来找她,都是贾珠布置了新的任务的时候,他从来不惊动任何人,国破家亡,他子嗣做到自己的本色,在贾珠,在黛玉,他都是他们最信赖的人,而他对这两个人也几乎唯命是从。
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黛玉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沉溺在这件事情里了,她沉溺下去只会辜负了父亲。因为贾珠在江浙一带的抗清形势已经越来越严峻了。1648年的清明,黛玉最后一次祭奠了自己的母亲,段传秀命人封了所有通向石窟的路,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黛玉被贾母接进了贾府。
见过了宝玉,见过了凤姐,这些都是相熟的人却在贾母面前唱着双簧,只有宝玉说这个妹妹我是见过的,黛玉几乎以为宝玉要说漏了,但到底宝玉机灵地转了弯自己说只当是久别重逢了。
贾母是开心的,凤姐此时已经住在了贾府,见到李纨带的孩子是贾兰,心里奇怪,她早知道李纨生的是个女儿,但如今似乎是自己弄错了,她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因为和童妃的关系,她更加不问。童妃和贾蓉结婚原来也是障眼法,一干人自然都不声张,凤姐到时常去看望童妃,两个人关系越发好了。有时她故意提起贾兰,看童妃没有反应,心里奇怪,一日原本由平儿去送例银,她却去了。
大嫂子,凤姐吃着李纨着人到的茶,让人带了贾兰出去,对着李纨笑道:老祖宗为了这个孩子,每月可没有少给钱,怎么大嫂子还在林姑娘那里多领一份呢”
李纨道:你这个凤辣子,那里管着三个人的家,老祖宗的,太太的,林姑娘的,难道还要管着我这放债的一点体己。“
凤姐笑道:”我正经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的,你既然里外拿银子,少不得我眼里揉不得沙子,林姑娘那一份就不该拿。”
李纨道:他的亲娘愿意给,林姑娘也未必会没了这银子。
凤姐道:我和你说,他的亲娘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孩子在这里,没有给过林姑娘一文钱,一直是林姑娘自己在花费,你但凡心疼她,就不要再找林姑娘要这个钱。
李纨道:我知道你的,这个钱每每都是琏二爷让你拿来,我不拿,你未必不找别的由头找林姑娘拿起,你和琏二爷那点心思,只怕不把林姑娘那点家产耗尽,该我的我自然拿着,横竖你们也不会给她留下。当我不知,借着保护育婴堂,已经把她那些银子快花完了吧,听说那些苏州城外的田契,早都入了你家的私账了。
我原本不爱多事,大家相安就最好,若不相安无事,兔子急了也咬人。我今日白说开了,你不要找我晦气。
凤姐笑道:真正大嫂子厉害,我不过为林姑娘顾念,多了一句话,怎惹你那么大的脾气,罢了,好姐姐,我给你消消气,陪个不是,喝口茶我走就是。
李纨也笑笑:我们这话这说这了,孩子是我的命根子,自然是最亲的,也是你的侄儿,都是一样身份人,将来不会分了你的去。
凤姐笑道:我这里赔不是,你到越发说狠了,再说,妹妹就真的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一边赔礼不迭。“”
李纨笑道“瞧你个小可怜,罢了,以后休提,孩子大了”。
贾珍的女儿惜春也一直在贾母身边养大。这个惜春,年纪虽小,因为喜爱画画,见着黛玉的丹青,十分喜欢,去黛玉那里就多很多,她住在李纨隔壁,这些话被她悄悄听了去,因为和自己家里有些关联,也不敢啃声。况且外面不断传来前明遗少被荼的消息,她心里十分害怕,唯独见到贾母和黛玉,心里会踏实很多。
李纨为了自己在贾府的地位,故意说自己生的其实就是贾兰,是童妃想要自己的孩子为大明留下正统,对黛玉虽然这样说过了,真的回到京城,自己当然还是要带回自己的孩子,自然也就望着黛玉多多关注育婴堂。
黛玉心中揣度以为李纨只是关心贾珠的事业,到对这个大嫂子格外敬重,信以为真,她哪里想得到,自己和段传秀在战火中拼命保护下来的晴儿才是贾珠和李纨的亲生女儿。
那黛玉之前辛苦颠簸,日日修习功夫,盘桓马上,甚至听命于贾珠和跛脚道士几处奔波,失去了亲人和三个家将,小小年纪心中压抑无比,到了京城,童妃自己带着人和贾珍贾蓉走了,薛游击化名秦业和黄意住在离贾府不远的地方,带着秦钟和两个孩子。黛玉客寄于贾府,宝玉和一帮姊妹看黛玉忧郁,李纨伤感,于是大家日日相伴,渐渐黛玉也心宽了许多,宝玉又温存体贴,对黛玉比对别的姊妹更加亲热些,到让她内心里安然,也渐渐恢复了小女儿的心性。
宝玉想念秦钟、妙玉史湘云,史湘云住在城北,可以央求祖母常常接来贾府,妙玉和秦钟却听庙里说回京城自己家去了,失去了踪影。宝玉是个喜聚不喜散的人,恨不得这些兄弟姊妹日日一起相伴,将来一起化灰的好。尤其和黛玉这一个冬天都在在贾母房的内外居住,自然是比别的姐妹更加亲近一些。
一日和王熙凤去贾珍府上,竟然看到侄儿贾蓉新娶的奶奶秦氏的弟弟就是秦钟,这下大喜,那秦钟此时出落得更加唇红齿白,秀美儒雅,两个人约了开学一起去上私塾。对秦可卿感觉也更加亲近一些。这宝玉原来只在那晚间远远见过童妃,此时时过经年,秦钟又虚言掩饰,自然应对得过。那宝玉毫无机心,在秦可卿的房里睡了一觉,但觉那香气撩人,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太虚幻境,似乎又见到了许多家里的姑娘,在这里莺歌燕舞地唱些谶语似的歌曲,醒来突然醒了些男女之事,拉着身边贾母派来伺候的袭人成就了一段云雨之事。这在旧的家庭里公子在结婚之前先找一个大丫头原来就很平常,而宝玉至此对袭人更加与别人不同。
这日忽报薛姨妈举家前来,原来薛蟠打死人命的案子被人告到京里,那家人打了一年官司,如今这官司恰恰落在贾雨村手上,贾雨村是贾政举荐的,自然想着法子为贾府了了,无非多花了几个银子的费用。大家想兵荒马乱的死了那么多人,打死一个冯渊又有什么关系。亏那家人告。但清朝乍然进了关,如今沿海还有些闹腾,但到底天下初定,自然要做这个清正廉明的样子给百姓看。
事情即了,贾雨村报了功,好友古董商冷子兴和张如圭都中奏准起复旧员,在王子腾的军机处补了缺,王子腾有这二人相助,因为镇压反抗清军的锦衣卫残余升了九省统制,带了张如圭出京平乱去了。冷子兴留在京城,贾雨村也去了应天府。有王子腾着这两个人在内外照应自己的亲戚,自然贾家在京中算是有了眼线。薛姨妈意识自然不能让薛蟠太逍遥,自然来王夫人处避避风头,姐妹相逢,好生欢喜。贾琏又引着薛蟠拜见了贾赦贾珍,贾政怕薛蟠再惹事,也因为贾雨村断案假说主犯已死,不愿他一时出去抛头露面,就使人和王夫人说了,王夫人再三邀妹妹住下,贾母也请人来与薛姨妈说,于是薛姨妈带着薛蟠和宝钗住到了宝玉家的梨香院里。
那房子有十几间,和贾府相通,关起角门又是单门独户,另外有大门通到街上。
宝玉见又来了个神仙般的姐姐,忙拉黛玉去看,宝钗见了迎春探春惜春,及至又见了黛玉,心中暗暗一惊。
这宝钗这一阵有母亲相伴,养得是珠圆玉润,落落大方。黛玉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宝玉看二人互相看着对方,都忘了行礼,王熙凤大笑到:“人家英雄相见,也是惺惺相惜,我说你二人,都是这样的人才,一见面果然也对了眼。”宝玉笑了:“二嫂子平时拽文,都是家常俚语,如今这几句话说得再没有比这更贴近的。”众人笑成一团,宝钗和黛玉互相行了礼,王夫人和薛姨妈都是十分开心,说些将来更加和睦的话,宝钗又把自己给几位姐妹带的礼物送上,对黛玉的礼物又格外不同,一时大家欢声笑语,唯独黛玉没笑。晚间着晴雯借口母亲病了出去秦业家里,让秦业行事要更加小心,好好照顾那小名可卿的女孩子,防止走漏风声。她自己一个人关起门来,将那金刚经细细研读,平息自己心中的烦忧。
两个人各怀心事,黛玉是出于善念不想触动宝钗曾经是明皇妃的旧事,怕给宝钗招惹麻烦,那宝钗觉得保守黛玉的秘密或者可以在一定的时候求得自保。这样两个人因为宝玉和另外几个姊妹的缘故,常在一起写诗下棋弹琴画画,那黛玉原来就是冰雪聪明,但不若宝钗一直专注于读书,这一段平和日子到让她心智见长。两个人才貌相当,倒是常在一起煮酒论诗,运筹对弈。那宝玉面对两大才女,似乎日日学有精进,真正是无比的开心。
那薛蟠原来不愿住在这里,怕姨父管束,谁知住了不上一月,贾宅族中凡有的子侄,都认识过半,凡有那些纨绔气息者,莫不喜欢与他来往。今日会酒,明日观花,甚至聚赌**,渐渐引诱得无所不至,比以前更坏了。
这一日,宝玉听得宝钗病了,从秦氏处回来从外面街道绕路过去,进了大门,薛姨妈喜得一把抱在怀里,说这么冷天,亏得儿记挂。让倒滚滚的茶来,又道;“她在里间,里间暖和,”宝玉进去,见宝钗坐在炕上做针线,一色半新不旧的袄子和披肩,东西自然极好,但毫不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若水杏。藏愚守拙。宝钗见宝玉问候,忙让到炕上坐了,命莺儿斟茶来。宝钗说到素日只听说宝玉的玉,今日可巧要看看。要看宝玉那玉,说着近前来看,宝玉就取了那玉,递与宝钗。
那宝钗念出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几个字,回头看莺儿,“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做什么。”莺儿嘻嘻笑道:“我听这句话,倒像是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忙要看,宝钗禁不住央求,解了外衣排扣,从里面的大红袄上将那黄金灿烂的璎珞掏了出来。宝玉念了两遍: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因笑道:“姐姐这八个字还真与我的是一对。”因又闻到宝钗身上的香气,一问是早上吃的冷香丸的香气,忙想讨两个吃。宝钗笑:“又混闹,一个药也是能混吃的”。说到这药是费了数年功夫才得全了药引做的方子。一语未了,忽听外面说:“林姑娘来了。”原来林黛玉也来探望宝钗。薛姨妈喜不自胜,忙让人留了就在自己这里吃酒。
席间,宝玉要喝冷酒,宝钗笑道:“酒性最热,热了吃,发散得就快,若冷的吃下去,便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它,岂不受害。从此还不快不要吃那冷的了。”宝玉到听话,让人将酒暖了再喝。
黛玉磕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可巧黛玉的小丫鬟雪雁来与黛玉送小手炉,说紫鹃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来的。黛玉因含笑问她:“也亏你倒听她的话,怎么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她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呢。”这话出来,黛玉自己也一愣,宝钗不言语,薛姨妈笑到:“她们惦记你到不好。”原来黛玉说到圣旨这话头一下子自知失言,恐触动了宝钗。那宝钗一时不能应对,只得装作没有听到。
一时宝玉却已三杯下肚,那李嬷嬷又上来阻拦,宝玉正在兴头上,央求再喝两盅李嬷嬷道:“你可仔细老爷今儿个在家,提防他问你的书。”
黛玉看宝玉垂头丧气,忙说:别扫大家的性,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她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脾呢。那李嬷嬷道:“林姐儿,你再不要助着他,你到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些。“
黛玉冷笑:”我为什么助他,我也不犯着劝他,你这妈妈太小心了,往常老太太也个他酒吃,如今在姨妈这里多吃一口,料也不妨事,必定姨妈这里是外人,不当在这里吃也未可定.”那李嬷嬷听了又急又笑。”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尖。”宝钗也忍不住笑着,把黛玉腮上一拧,说到:“真真这颦丫头一张嘴,叫人恨又不是,喜欢也不是。”两人皆知道所指,不由一笑。薛姨妈帮着宝玉,一时宝玉才又开心起来。吃完了饭,又喝了茶,雪雁几个丫头吃了饭,黛玉因问道:“你走不走,”宝玉说一起走。于是二人告辞。因外面下雪,小丫头捧了斗笠来,往宝玉头上一合,宝玉便说;:“罢罢,好蠢东西,你也轻些,难道没见过别人带过的”
黛玉站在炕沿上道:过来我瞧瞧罢。黛玉用手轻轻拢住束发冠,讲笠沿掖在抹额之上,将那一颗核桃大的整理好,将那一颗核桃大的绛绒簪缨扶起,颤巍巍露于笠外。端详了一下,让那个宝玉斗篷,穿上斗篷,一起回了贾母房中。
那宝玉回去,听说那李奶奶把自己留给晴雯的东西吃了,又把自己早起让丫头们沏好留着的茶喝了,不禁十分的窝火,因着酒劲发了一通脾气,袭人忙的劝住了。送他上床睡了。
如此私塾也要开学了,秦钟父亲封了二十四两到贾代儒家,和宝玉一同入学了。那宝玉和秦钟原来该说叔侄,宝玉道:我两人一般的年纪,况且是同窗,以后不论叔侄,但论弟兄朋友罢了。秦钟现实不肯,但宝玉或叫他兄弟,或叫他的表字:鲸卿,于是秦钟也跟着混叫起来。日子若总是这样平静,却也是难得的幸福。
谁知这日晴雯回来,却带回来一个让她更加不安的讯息。
此时离贾珠的失踪已经五年了,李纨的孩子已经五岁了,黛玉经过了接近三年颠沛流离的旅途,才到了贾府,又在贾府这两年安定的生活中领悟了一些心法,练成了一身绝学,宝玉关照的这个妹妹长大了。她十四岁了。宝玉十五岁,宝钗十六岁。
李纨牵挂着贾珠,黛玉也牵挂着贾珠,是对哥哥,也是对战友,更是对自己少年时的一种理想的坚持。也许就是因为贾珠所以她和宝玉一见钟情,
牵挂的这个人却没有音讯,黛玉只听清朝的宣传说李自成在湖北被当地避难的百姓当做土匪杀了,跛脚道士说据说出险的时候贾珠是那二十八骑的一员,这二十八个随从和李自成一样都被杀了,别说跛脚道士不相信,连黛玉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贾珠的功夫系出名门,且是从小练就的,不是几个村野草民就可以杀害的。但当那天他们发现这个京城里出没了一批天残的杀手以后才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因为那些杀手恰恰看起来就是最不起眼的市民。这些杀手装成老百姓让那些粗心的男人猝不及防。
贾琏开始悄悄调查这个组织。这件事不是他自愿要去做的,是因为他从一个偶尔的线索中发现这个组织专门针对朱家的后人,几乎所有的朱姓无论你改成什么姓氏,都会被他们挖出来杀掉。先是金印案,后来又出现了几个前明朱姓王族后裔被查出来杀掉的案件,这几个孩子躲藏在一个湖边的船上生活,也被暗杀掉了。当他查到朝廷的太监是这个组织的幕后时,感觉到一种危险向自己逼过来,这种恐怖让贾琏很不安。他找到了黛玉,这种直线的联系不是非常严重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