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飞速的旋入,搅得人五脏翻滚,陌祁轩冷冷而立,对面站在那里的是他曾经疼爱的弟弟,也是让他如芒刺在背,日夜寝食难安,抢走了最爱的仇敌……争锋相对,争夺不休,到如今他一败涂地,可所有的筹码却又回到了他手里,至高无上地位,三国的和书,晋王的暗蓄的势力解散,只要他不出手,莫逍遥还是他马革裹尸的良将……
那么,他究竟失去了什么?
练曦的敬慕,雀惜的生命,晋王的忠诚,还有眼前这个人……
他理不出头绪,只是在看到对面男子暗撑着在桌角发白的指节时,眸底却霍的清明了许多,暗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紧握成拳,陌祁轩眸光一凛,走了过去,端起桌案上放了半宿的酒。
“你我之间,不死不休。”
夜冷滞的可怕,一切都好像被冻结了一般,唯有百年陈酿的味道在空气中升腾,沁入两相对视的鼻息间,清冽而暖的晕开,一如当年……
。。。。。。
戌酉十一年六月。
功在社稷,利在千秋的三国和平协议公之于众,万民欢腾,普天同庆。北漠,东陵,南国各处臣民皆称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此欢腾声中,北漠皇帝平反去年练家莫府谋逆案调查有误,错杀忠良,与万民面前亲自焚香认错,恢复练阙大将军之名,莫府三族声誉,同时恩施连莫两家九族。
次日,骠骑大将军莫逍遥主动上交了洞泾十万大军的兵符,带着他麾下的三万将士挥挥洒洒的回疆漠镇守边境,,报社稷礼恩,护万民志康。
南下海上,一艘帆船撇开一切的繁华而热闹静静的航行着,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的随波而流,紫堇衣襟的男子站在甲板上,长衣如袂,俊朗温邪,他眸光坚定,背影前所未有的放松,静静的站在那里。
随着风,放逐自己。
陌祁缙在把那牵挂多年的女子安全送回去之后,写了一封奏折传回北漠之后,便自买了一艘船,一直在海上航行,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热烈的有些刺眼,可他眷恋这种感觉。
以前的很多年,他总喜欢躲在暗处,如履薄冰而又忙忙碌碌的过活,他的童年在两个兄长的光辉下成长,童年之后的日子在自作多情下争斗,浑浑噩噩了十几年,如今才算真正的清醒。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渺小,他能给的幸福和安全,只属于那个需要他给的人,其他人怎么顾全的了?练曦的幸福从来不是他能给他,她的安全也从来不需要他来守护,更何况如今已有了一个可以护她周全,许她一生的人陪在她身边,他也该为自己考虑。
海风吹拂而过,带走男子眼底还未凝成的灼热,也吹开了他嘴角最温暖的笑花,只是笑敛还没有彻底展开或者收起时,船尾突然一动,陌祁缙微疑,转过身去,皱起的眉头还没有展开,眸底已布满错愕:
“你怎么……会在这?”眸光扫了一眼,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艘楼船。
眼前的女子一身流苏罗衫,海风吹动漫天青丝,莫名的张扬和利落,像极了……
“本公主来抓负心汉!”廖雪舞挑眉一笑,缓缓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
“喔?”陌祁缙微愕,转而就笑了,“不知是谁怎么大胆,敢对不起南国公主啊!”不知是不是身子的胆子轻了,还是自己的心宽了,陌祁缙难得的打趣起来。
“还不就是你!”女子横眉怒目,骄横间更多了一分伤心,转脸看着身边的男子。她只道是事情结束了跟他就难再见面了,谁知道眼前的人竟然撂挑子不做王爷也就算了,还转眼跑的无影无踪,要不是她苦苦哀求那个过度“励精图治”的哥哥帮她查,她还不知道他竟然有闲情雅致跑到海上流浪来了!!
陌祁缙本是开玩笑,说着女子不但满腔怒怨,更像是要哭了一样,顿时感觉不妙,转念还是感觉有必要说清楚:
“公主,你我当初之约,本是逢场作戏,你不必……”
“什么逢场作戏啊,我一个女孩子都向皇叔讨了指令,怎么会是做戏,陌祁缙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廖雪舞委屈的咒骂。
“公主,祁缙心有所属,恐辜负公主美意。”
“我知道。”廖雪舞眉眼微黯,“从那次在北临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跟着哥哥跑到北临城,正好在郊外遇到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亲王竟然会跑到河边买醉,因为见过几次,又加上三国会那次在船楼喝酒的交情,她好奇的走上去。
他却是不理,只顾着喝酒,她便没好气的打趣,难得一个他国的王爷受了骂还不还嘴,她更带劲了,却突然听到他痴痴的盯着自己,笑叹了一句:“你这样子像极了她~~”
她?是谁?她当时没听懂,后来就明白过来了。
北漠练曦,那个顽劣张扬的小郡主。
彼此心照不宣,陌祁缙也懒得委婉:“公主竟然知道,就不该痴情错付。”
“她已经和风瑾月在一起了,天南地北都不知道在哪里,你日日见不着她,她便不算我的情敌,而且你也已经准备忘记她了不是吗?就算你心里还爱着她,那也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不准你爱谁!”
女子眉眼弯弯,海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靓丽的连阳光都黯然失色,一股天生的贵气与傲气相融合,衬托出独一无二的廖雪舞。
陌祁缙迟楞着,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蹲下身子坐在了船头,纤长的手指指着茫茫无际的海绵,笑道:
“陌祁缙你可知道这船再行两个时辰就到了南国了……”
“你说这可是缘分……”
看着坐在那里的女子,陌祁缙心头微荡,最后汇成嘴角的一抹浅笑:“你最喜欢南国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