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璇祯与贺熙华在处理晴空山庄的不义控诉上,各持己见,立场迥异,针锋相对,将以真才实学一决高下,争夺话语权。
两人进到场中央,相隔十步,互相虎视。
朱璇祯金刚怒目,宝剑出鞘,剑指贺熙华。一股浩浩荡荡、沛然无匹、势不可挡的庞大气势,直逼贺熙华,盛气凌人。
贺熙华剑眉星目,拔剑出鞘,剑迎朱璇祯。一股如渊如岳、如墙如堵、一往无前的守御气势,吞天噬地,无视盛气凌人。
蓦地,朱璇祯人影一闪,闪电飘前,挺剑搠胸直入。剑锋犀利,如雷如霆,威猛无俦,凌厉无匹。
贺熙华往横闪移,避过这穿心一剑。
朱璇祯剑气如风如雨,如影随形,紧锁贺熙华。
贺熙华被锁在剑气网罩中,顿坠泥足深陷的困局。
朱璇祯振腕运剑,剑劲藏锋,剑招幻变,飘若游云,矫若惊龙,凌厉剽悍,锋锐之极,摧山撼岳。
贺熙华游移封格,横飘纵移,左挡右格,悍勇刚强,屹立不摇。
倏地,贺熙华从朱璇祯剑网的缝隙间切进去,以攻对攻,以坚攻坚,连出七招,每招七剑。这七七四十九剑,雷霆万钧,快剑连峰,峰峰相连,狠狠痛撼在对方剑气锋锐处,将剑气网罩撕裂绞碎。
朱璇祯心高气傲,不把人放在眼内,但贺熙华已将其剑气网罩捣毁,他不敢再怠慢,当下收起潇洒自如、游刃有余的样子,谨慎以对。
朱璇祯进入洛河剑法的防守式,潜送出一道道不连续气劲。凭气劲之反射,探索敌人强弱状态。遇弱则冲前加劲道开杀。遇强则退避锋芒,潜蓄己力,布局下一次石破天惊的攻势。他时时暗蓄真气,可在剎那间提至极限,狂袭而出。
两道人影此进彼退,倏合倏分,你来我往,剑光闪闪,剑气森森,兵刃互凿,鏖战不休,险象环生。兵刃交击之声铮铮不绝,劲气交击声不断。大堂之上人人看得心惊胆颤,震撼不已。
朱璇祯、贺熙华互寻对方的破绽空隙,力图突破对方的缺口。
蓦地,朱璇祯发出一剑杀着。这剑杀着猛若迅雷,劲道十足,剑风破空,呼啸而去,实有无坚不摧和莫可抗御之势。
贺熙华擎剑硬挡。
「铿!」一声,两剑交击,剑劲正面交锋,劲气交击,杀伤真气透剑而入,侵入脉道。
剑劲之杀伤真气非同小可,雄雄侵体而来,朱璇祯急忙运功化去。贺熙华也赶紧运功,让体内严阵以待的真气,对入侵的杀伤真气迎头痛击。
朱璇祯与贺熙华虽各自化去对方入侵之劲气,没有受伤,但经脉酸麻,如遭毒蚁噙噬。
倏忽间,朱璇祯二剑杀至,其势不变。
贺熙华擎剑硬挡。
「锵!」一声,两剑交击,剑劲正面交锋,劲气交击,震出爆响。
朱璇祯与贺熙华均受震全身气血翻腾,胸口塞闷。
朱璇祯猛吸一口气,压下翻腾之气血,再全力攻出第三剑。这剑从天而降,如大河之去,一泻千里,东走大海,势不可回。
贺熙华擎剑硬挡。
「蓬!」劲气交击,发出轰鸣震响。雄浑真劲硬碰硬,朱璇祯与贺熙华各自受震击而退。
贺熙华如受雷殛,浑身剧颤,踉跄跌退,张口喷血。
朱璇祯如受雷砸,全身剧震,往后挫退,一口鲜血涌到喉头,但他不想给人看见,强行压下,吞回肚中。
朱璇祯连下三波重手式,重砸狂打,一气呵成,浑然无间,沛然莫挡。其势虽凶猛霸道,但是极度损耗真气。
贺熙华绝不会因此而怯懦,他利用少许时间调息,组织到少许真气,旋即主动出击。他倏地往前疾冲,迫至朱璇祯身前,闪电般向朱璇祯连续七次刺到,剑光霍霍,七剑角度各异,凌厉至极点,无一不是毒辣的。
朱璇祯本想准备再施杀着,一举破敌。怎知贺熙华比他还狠,闪电袭来,狂剑凿击,连下七剑,比他刚才攻出的三剑还多出四剑。朱璇祯大骇,只能全力抵挡,一时之间被杀得乱七八糟,连遇险招,狼狈不堪,脸丢面失,颜面扫地。
贺熙华出剑充满一往无还的惨烈意味,抛开所有生死顾忌,似乎为晴空山庄不惜把命拼上。
朱璇祯惊怒交集,心中震骇莫名,双目闪过骇人至极的浓烈杀机。朱璇祯立时变得冷酷沉狠,他振腕挥剑,当头疾劈贺熙华,毫不容情,无可商量。其剑锋涌出阵阵森寒杀气,杀气如风,劲气横空,夺命杀着层出不穷,凌厉无俦。
贺熙华严守严防,每迎一招皆得命赴阴曹的准备。
朱璇祯与贺熙华陷入搏命厮杀,两人豁开生死,出尽全力,剧斗不休。凛冽的杀气,弥漫全场,劲气狂飙,风雨如晦,昏天暗地,日月无光,森厉惨烈。大堂之上人人看得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倏地,朱璇祯脚踏奇步,迅速接近,长剑闪电出击,疾如流星,以毁天灭地之势,凌厉杀出。
贺熙华飘身飞退,在退无可退下,他把生死置诸度外,丝毫不让的狂施反击。其出招迅猛,剑招纵横,如黄河泛滥,如长江溃堤,怒涛沛然,汹涌之势莫之能御。
朱璇祯紧咬不放,挺剑迫来,东刺西击,忽左忽右,如骤雨狂风。凌厉攻势,如裂岸惊涛,一波接一波,滔滔不断。
就在电光石火间,贺熙华闪电抡剑搠胸,朱璇祯迅雷挺剑刺喉。二人互相对砸,看谁先把对方砸烂。
假如剑势不变,互不相让,原式到底,两人将同步走向同归于尽,一起归西。
生死一线,情势危急到极点,眼看憾事就要发生。值此要命时刻,秦海清骤然发出二道气墙,一道气凝朱璇祯,另一
道气凝贺熙华。气墙形成的凝结力场,把朱璇祯、贺熙华凝结住,令他们二人身形窒滞,恍若深陷泥沼,动弹不得。
虽然气场的窒滞作用只有一瞬间,但对朱璇祯、贺熙华缓了一缓,作用有如当头帮棒喝,两人瞬间冷静了下来。
贺熙华临崖勒马,撤招收剑,凝立不动。
朱璇祯控制自己,在最后一刻,剑尖指在贺熙华咽喉,停了下来。
两人凌厉的眼神彼此紧锁不放。
朱璇祯卓立不动,眼中射出怨毒无比的厉芒。
随后,朱璇祯一阵冷笑道:「擂台比武,打死无怨。今日我杀了你,武林界也怪不了我。」
贺熙华傲然挺立,夷然不惧。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朱璇祯与贺熙华两人差点同归于尽,魂游地府。这一幕骇然惊魂,大堂上众人无不寒毛竖起,背脊发凉,手心捏汗,饱受惊吓。
穆景兴这时站出来大声道:「双方罢手!我穆景兴有话要说。」
大堂上众人骤然安静下来,人人竖起耳朵,来听穆景兴说话。
穆景兴道:「我很感激东海剑派能义助我晴空山庄,也很高兴我的女婿贺熙华能如此维护晴空山庄。山庄过去不见容的犯行,都是我一人决定的,当由我一人来承担负责。我认罪,洛河剑派可以把我押去定罪处刑。」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全场震惊。
穆景兴心意已决,不打算让后辈来偿还他的债务。他这么说等于准备让洛河剑派将其绑赴刑场就斩。
穆晴嫣闻言,神伤魂断,骇然欲绝。她惶恐道:「爹!这怎么可以呢?女儿绝对不依。」
穆景兴对穆晴嫣轻声道:「过去爹没听妳的劝,才有今日之祸。诚实面对是唯一能维持尊严走下去的路。妳是聪明人,别阻挡妳爹走认罪之路。在妳嫁人后,爹确信妳会有幸福,不能因为爹而让妳的幸福也赔上。好好地跟着妳的丈夫,有他照顾妳,爹很放心。」
穆晴嫣再不能自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啜泣道:「我要跟爹一起,绝不让爹一个人孤立无援。」
穆景兴眼角微湿,他道:「爹有罪,受人审判。人家只要爹担罪,与女儿妳无关。」
穆晴嫣闻言,心思忽然有所领悟。她倏地来到朱璇祯跟前,然后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向朱璇祯道:「朱大侠!您大人大量,求您给我爹一条生路。晴空山庄是受神鼎教的胁迫,替他们输送劳役人口。但我们没有害人的本意,我爹是不得已的。我们已知错知罪,愿意道歉悔改,请您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求您了。」
穆晴嫣说完,匍匐在地,诚惶诚恐地跪求,再不起身。
如此情景,纵使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受感动。
倏忽间,大堂之上静默无声,静到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
朱璇祯面有难色,他免为其难的道:「穆小姐请起。穆小姐孝心感动在下,我愿给妳父亲一条生路,让他在我们洛河剑派监禁十年,以赎其罪。」
朱璇祯在与贺熙华大战一场,难分轩轾,又经穆晴嫣为父恳挚求情后,朱璇祯已有退让,同意穆景兴可以不死,但得受监禁十年徒刑。
洛河剑派标榜替天行道,而且没有在晴空山庄胡乱杀人,有其正当性。不然,古寒星、秦海清早出面制止,轰出门外。
穆景兴心悦诚服,向朱璇祯拜谢道:「谢谢朱大侠开恩,穆某领罪领罚。」
随后,穆景兴亲自把穆晴嫣扶起来。他向穆晴嫣道:「爹要离开了,心里却很轻松,没有一丝遗憾。我知道妳舍不得离开爹,爹也舍不得离开妳,但我舍得把妳托付给贺熙华。我不会宣告妳与他的婚姻关系是假的,我要向妳与贺熙华宣告,妳们的婚姻关系有效,从今天起成立,你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穆晴嫣没想到局势会如此变化,她泪眼汪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当然不愿看其父只身去受罪,可是不这样又能如何?
穆景兴带着穆晴嫣,来到贺熙华身旁。穆景兴向贺熙华道:「熙华!虽然你跟晴嫣成亲是有特别原因的。但我想找你商量,希望你真娶我的女儿,成为我穆景兴真正的女婿。今天跟你谈这件事,仓促了点,但为时未晚,这件事你是否答应?」
贺熙华没想到假戏会成真,他看向穆晴嫣。穆晴嫣低头哭得淅沥哗啦,楚楚可怜。他以主动语气正色道:「熙华求请将晴嫣嫁给我。」
穆景兴转身问穆晴嫣道:「晴嫣妳是否也愿意嫁给熙华?」
穆晴嫣虽泪眼婆娑,但她正容道:「我愿意!」
穆景兴满意地点点头,他道:「从今日起,你们俩正式成为夫妻,互相敬爱,互相扶持,约定终生,不离不弃。」
穆景兴此刻的宣示对贺熙华与穆晴嫣而言是有意义的。
贺熙华当即跪地,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贺熙华向穆景兴行三叩首跪拜之礼。穆晴嫣随其夫君,下跪在侧,一起叩首三拜。
穆景兴笑呵呵地伸手把贺熙华、穆晴嫣扶起,神情欢愉,喜不自胜,无可言喻。
穆景兴随后来向古寒星、秦海清道谢。他念兹在兹道:「古英雄与秦英雄乃我晴空山庄救命恩人,大恩无以为报,我穆某惶恐至极。今日过后,两位要是有所求,我晴空山庄必为二位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古寒星道:「庄主慨然就绑,从容应罪,慷慨就刑,令人佩服。很遗憾我们帮不上忙,无法替庄主承担更多。」
穆景兴道:「我要承担的罪责,是晴空山庄过去所犯下的。二位英雄莫要为帮不上忙而自责,若果如此,我的罪孽就更深重了。」
穆景兴似乎打算在今天就受绑,随洛河剑派这批人而去。随后,穆景兴找唐先令、张安基、罗汉强、王维中等几位家臣来交代道:「我走后,山庄新任庄主就是我女婿贺熙华,你们都听他的话吧。」
唐先令道:「我等拥护庄主,誓与贼人抗拒到底,纵使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穆景兴道:「认罪一事,我心意已定,勿再生是非。」
唐先令道:「我等必遵从庄主之令,听命于姑爷。」
穆景兴道:「唐总管你马上差人自库房取来二千两白银。」
唐先令二话不说,马上去办理。
片刻之后,唐先令自库房取来二千两白银。
穆景兴走向江才郎、苏晋唐,向他们道:「晴空山庄有错,让二位遭受苦难。在此,晴空山庄向二位郑重道歉,对不起!晴空山庄愿意赔偿二位,每人各一千两白银,请收下。」
说完,穆景兴亲自发放赔偿的千两白银。
江才郎、苏晋唐没想到会这样,一整个愣住,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
古寒星道:「晴空山庄真诚悔过,就请二位收下赔偿金,以示和解。」
江才郎、苏晋唐这才敢收。
穆景兴随后亲自把赔偿的白银交在江才郎、苏晋唐手上,并再次跟他们赔不是。
完成了上述的事情,穆景兴此时已无所挂罣,他抬眼环顾众人,眼神中好像在跟大家告别。
完后,穆景兴向朱璇祯道:「我可以受绑跟各位去洛河剑派了。」
朱璇祯道:「庄主免受绑,只要跟我们走就可以了。」
穆景兴道:「那好!我们走吧。」
临走之前,朱璇祯朗声道:「穆庄主已坦承过去所犯罪行,其人将在我洛河剑派监禁,受刑十年。监禁期间,欢迎各位来探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打扰各位了,后会有期。」
随后,朱璇祯走在前头,洛河剑派跟在后头,押着穆景兴,要走出大堂。
穆晴嫣这时一声锥心大喊:「女儿送爹爹!」跟着她哭跪于地,含泪送别。
穆景兴头也不回,自顾大踏步而去。就在出大堂门口时,穆景兴突然大步冲向玄关石柱,猛然朝石柱迎头大力一撞。咕咚一声响,穆景兴立时头破血流,溅血投地,倒在石柱前,阴阳两隔。
穆晴嫣惊见父亲猝然撞柱自杀,柔肠寸断,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眼前一黑,就此晕去。
贺熙华一把抱住穆晴嫣,他错愕万分,脚步沉重,愣在当场。
古寒星、秦海清急掠至穆景兴身旁,欲救穆景兴。然而,穆景兴抱必死决心,这一撞用尽全力,当场毙命,救无可救。
穆景兴选择自杀谢罪,这下变故震惊全场,全部的人都傻了眼,不知事情会变成这样,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晴空山庄的人认为穆景兴是以死明志。此时洛河剑派的人有些尴尬,穆景兴好像是他们逼死的,这使得他们的正当性受到质疑。
晴空山庄唐先令、张安基、罗汉强、王维中等人,在惊恐中确认了穆景兴之死。他们在穆景兴大体旁跪了下来,尽皆痛哭失声,难以自已。晴空山庄的人见状,纷纷跟着下跪哀悼。片刻之间,全庄之人尽皆跪倒,哀哭之声四起,场面哀戚,令人动容。
贺熙华向朱璇祯道:「晴空山庄有大丧要治,各位请回,恕不相送。」此话等于在下逐客令。
朱璇祯的这趟任务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他也不知道。他叹了一口气道:「今天的事就此罢了。」
随后,朱璇祯引洛河剑派的人快速离去。
说起来,穆景兴自杀而死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贺熙华为维护晴空山庄,不惜赌上自己,以命作保,以声誉当赌注。穆景兴不想贺熙华与东海剑派受牵累,而不见容于中原武林,为保护贺熙华与东海剑派的声誉,他选择自杀以谢自身之罪。他将穆晴嫣托付给贺熙华,贺熙华慨然答应。晴空山庄在他死后将摆脱神鼎教,与邪道脱勾。贺熙华的时代,晴空山庄与东海剑派结缘,将永远踏上正途。于是他选择自杀,偿清生前的罪愆,含笑而终。
穆景兴的死在皖北引起绝大震撼,说起来穆景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在皖北造桥铺路,造福乡里,皖北之人多所认同于他为乡里的贡献。晴空山庄为穆景兴举丧,出殡之日,皖北之人都希望能到场,送老庄主一程。
古寒星、秦海清在晴空山庄留了下来,陪贺熙华、穆晴嫣,替穆景兴治丧,回东海剑派之期无限推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