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武林大会,九月九日,在金华的富贵海堂山庄,正式登场。当日涌入会场的人是黑压压一大片,与会人数估计超过千人。
富贵海堂山庄的庄主薛贵海,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子弟。他年少时拜入东海剑派学艺,因为受不了学艺之苦,被东海剑派退学。薛贵海后来转投洛河剑派。因为薛贵海对新师门多所金钱捐赠,洛河剑派就同意让他挂学,甚至允许他在家修习。终究,薛贵海不能学成洛河剑派的任何厉害绝学,不过他还是学了一大堆能唬人的皮毛招式,他就凭借着师门招牌,及所学的一招半式,在金华一地,只是为名、没有恶意地混充武林名流。
先前,薛贵海得知自己师门洛河剑派,有意召开一场中原武林大会,于是他毛遂自荐,挟自己雄厚财力,极力争取在金华由他来筹备办理,为的当然是求名求声誉。
民间有组织的集会活动,向来为北京官方所忌讳,怕产生民变而起造反。武林大会选在南方举行,可避免北京官方的不安与关切。于是计划拍板定案,敲定的地点在金华,时间是九月九重阳之日。
富贵海堂山庄为这场武林盛会已筹划多时。会场搭棚造台占地广阔,山庄服务大会的工作人员为数众多,为的就是这一天。
不似其它人一群一群地到来,古寒星一个人愣头愣脑地来到这会场。
会场上有七面招展的旌旗。旌旗光华从天而降,气势夺人。这七面旌旗的图腾,是以篆字标示当代最负盛名的武林门派,分别是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丐帮、洛河剑派、东海剑派、剑界圣地等七大门派。
七大门派的门人,见到自己的门派旗帜被如此高挂竖起宣扬,无不感动莫名而心生激昂之情。
然而,其它门派的人却不以为然地大骂道:「搞什么嘛!展示优越感也不是这样玩的。武林大会就他们七大门派玩的游戏吗?」
古寒星踱步到标示着剑界圣地的旌旗前。旌旗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而巍峨,旌旗上的篆字”剑界圣地”随风腾扬,宛如出水的芙蓉,雍容而清冽。
一个习得剑界圣地技能,却还称不上是剑界圣地门人的小子,立于旗前,深深的动容了。这时刻起,他的心里彷佛有了剑界圣地旌旗的背负,有了这样子的背负,他因此慷慨激昂,胸中满溢着壮怀的呼吸。
七大门派的旌旗环绕中央一广场。广场北面是洛河剑派的旌旗。广场东面是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等三面旌旗。广场西面是丐帮、东海剑派、剑界圣地等三面旌旗。每一旌旗后方,设有方桌条凳,七大门派的门人被据以安排入座。广场南面没有设旌旗,显然这区是规划给自由门派进驻的地方。
这样的安排是有争议的,主办单位洛河剑派独享北面专区,少林派、武当派、峨嵋派、丐帮、东海剑派、剑界圣地等门派也有专区礼遇。然而,与会人数占一半的其它武林各门派却只能杂处于南面一区。主办单位的自肥不公被讥为气度不够、格局狭小,甚至有人痛骂这是主办单位狗眼看人低的心态表现。
吵得最凶的是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这两派人,因为这两派江湖新兴势力,执意要在武林中争得一席地位。这次他们派来的人相当多,没看到自己门派的旌旗,心中已然有气,再看到被安排在蹩脚拥挤的地方,整个火就上来。
虽然富贵海堂山庄的庄主薛贵海出面解释缓颊,然而事端没有被平息。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联合放话道:「不给个交代,他们就杯葛大会,让大会开不成。」
极乐形意门门主这时大叫道:「极乐形意门范立翔在此领教大会高手。若范某败,极乐形意门便整个退出大会。倘若范某侥幸得胜,请大会给极乐形意门一个公道。」
这样的战帖一下,冲突态势更为升高,问题更显棘手。若战局成立,不管那一方胜,对大会而言都是一个失败。于是有人提议道:「武林时事评论达人毕修也在会场,不如请他做一个裁断。」
毕修善于公正裁断武林中事端而享有名望,在武林中,与武林博士通贾靖齐名,这两位学者是武林之宝,倍受武林界各方尊重与礼遇。这次他们两位以观察家身份受邀来参加大会,位置被安排在北面主办单位区内。
众人寻到了毕修,并向毕修提出争议的原由,请求公正裁断。
毕修一听也感为难,只能按他的断事原则,先请控诉双方完整地陈述意见。
一时,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代表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胸中气、肚中火一股脑儿地飙出。
极乐形意门门主范立翔道:「洛河剑派想南面称王的意图至为明显,这种称雄称霸的封建思想,与本派崇尚的武林自由之风大相违背,故不能认同,非起来抗争不可。」
魁夜星花岛岛主萧隐然也表示他们的看法道:「白马依然存在没错,但是不能忽视黑马窜起的事实。」他暗示,武林七大门派是白马,魁夜星花岛则是不容忽视的黑马。
主办单位代表薛贵海听完控诉后,立即表示道:「主办单位无意轻视与会的任何门派,大会力求行事周善,有不好的批评意见将虚心接受,有好的改善意见也将乐于接受。」
毕修提一个建议道:「各位所关心的这件事,我们接受控诉方的意见,也接受主办单位的解释。我建议大家把它当作大会的喜事来看待,或者是当成大会所获得的第一个决议案来办。一是请大会多准备两面旌旗,咱们请武林博士通贾靖先生,为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这两派的旌旗画龙点睛。二是将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这两派的旌旗立于南面之区,同时南面之区就规划为这两派的专区,其它武林较不知名的门派则安排在与主办单位同区。各位看这样安排可好?」
范立翔是个豪爽冲动的人,听完毕修的裁断,他立即大赞道:「先生一言,范某茅塞顿开。」
萧隐然也持赞同意见道:「若能如此安排,敝派心悦诚服,再无他议。」
主办单位代表薛贵海衡量轻重、考虑得失后,决定接受毕修所提出的弥补措施。他脸露一笑道:「毕修先生所言之喜事,大会乐于实现。稍后工作人员将如毕修先生之建言做调整,怠慢不周之处请各位海涵。」
关于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这两个门派在武林大会中的闹场事件,很多人关心大会要怎么平息这件头痛的事情。古寒星他探头探脑,全程跟在毕修旁边,掌握了全盘经过。毕修厌难折冲提出化解纷争的办法,薛贵海果断采纳化解纷争的办法,能人行事风范令古寒星景仰佩服,他盼聆听更多教益,故而不忍离去。
大会将南面之区,分左右,安排给极乐形意门及魁夜星花岛进驻。北面之区,除主办单位洛河剑派外,其它武林杂门小派也被接纳在此区。调整之时,不免乱了秩序。调整之后,新态势更显章法秩序。
富贵海堂山庄的人将制做旌旗的布幔送达会场,并交给了毕修。毕修向着同桌的贾靖道:「贾兄!接下来该你表演了。请你帮忙在布幔上用篆字,书写”极乐形意门”与”魁夜星花岛”,以完成这两面旌旗。」
武林博士通贾靖与武林时事评论达人毕修,两人是知交好友,他们受安排在主办单位区内的同一桌席。
这时贾靖苦笑道:「毕兄你这下可害死我了。」
毕修奇道:「此话怎讲?」
贾靖据实以告道:「我没学过篆书,不懂篆字,如何能帮上忙。」
毕修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胡子,这是他碰上难题时的习惯性。他一面思考一面喃喃地道:「这倒是个难题,我也不懂篆字,这下子该怎么办呢?」
贾靖提议道:「要是真没办法,咱们就用楷书上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毕修不自觉地又摸了一下胡子,道:「用楷书上阵也是可以,只是不甚完美。有了缺憾,好事者不免多了口舌。」
大会在调整座位时,古寒星赶紧跑去跟大会办理报到。因为他无隶属于任何门派,故他的席位被安排在北面之区而且在很外围的地方。由于他仰慕毕修与贾靖这两位学者的风采,故而他没安于自己配属的桌席座位,径自游晃到毕修与贾靖这两位学者的桌席附近,盼能聆听更多教益。这时他听得毕修与贾靖之间的对话,知道这两位学者遇上了难题。
古寒星主动上前道:「两位前辈需要帮忙吗?」
毕修与贾靖正自头大,闻言不禁抬头看了古寒星一眼。贾靖作风素来直爽,他问古寒星道:「小子你是大会的工作人员吗?」
古寒星回答道:「不是!不过,我可以帮忙找一个大会的工作人员来。」
贾靖道:「快去!快去找一个懂篆书的人来这里帮忙。」
古寒星道:「前辈只是要找一个懂篆书的人吗?晚辈懂得篆书,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读书识字之人不见得懂篆书,倘若古寒星真懂篆书,那问题将立即迎刃而解,这是令人期待的事。然而毕修还是存疑,他道:「小兄弟真的知道什么是篆书吗?」
古寒星回答道:「篆书包括大篆及小篆。大篆是指秦以前的石鼓文。石鼓文是现存最早的石刻文字。秦始皇统一天下后,下令书同文、车同轨,当时的宰相李斯诏令的文字,就是我们所知的小篆。我们可以这么说,凡大篆字体去其繁复、汰其怪异,就成了所谓的小篆。」
毕修与贾靖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贾靖道:「看来小兄弟真懂得篆书。来!帮我用篆书写下”极乐形意门”、”魁夜星花岛”这几个字。等等我再用大毛笔,临摹这几个篆字在布幔上。」
武林学者这桌备有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是薛贵海交代准备的,要在布幔上写大字用的特大毛笔也给送来了。
古寒星引笔沾墨,在纸上挥毫。写完,他道:「好了。前辈看看这样可以吗?」
毕修阅览后,大感惊异,他叹道:「文字典正淳厚,笔法秀逸圆熟,好字。」
贾靖也认知到古寒星的书法有不凡造诣,他问道:「小兄弟你在那里学到这一手篆书呢?」
古寒星道:「我的篆字书法是前不久才跟我老师学的。我的老师是篆字书法专家,我学篆字书法是个人兴趣,怎知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贾靖转眼望向毕修,然后道:「毕兄!这小兄弟篆书写的那么好,不如我们请小兄弟代劳,在旌旗布幔上挥毫写字,如何?」
毕修回答道:「这当然好,如果小兄弟写大字跟写小字一样熟练,有专家操刀那是再好不过了。」
贾靖于是转身向古寒星拜托道:「这个也算是公事,请小兄弟幸勿推辞。」
古寒星没想到,被要求帮忙,要帮到这个程度,他这时也不好推辞,于是坦然道:「承蒙两位前辈看重,晚辈戮力而为。」
有本事的人又能谦虚以对,殊是难得。古寒星的表现令毕修与贾靖二人极感欣赏。
写大字所需的墨量惊人,古寒星先耐心磨墨,直到墨与水完全溶合,变成细腻浓淡适中的墨汁,这才铺布幔于大桌,然后展大毫沾墨。下笔前,他先潜运剑界神功在身,再而衡量字体大小,然后在一瞬间挥毫倾泄。像清水漫过池塘般从容,篆书字体在浓墨干涸后现形,篆书字体形态似图腾不似文字,更能引发人们心中的感觉。
古寒星完成篆字书法,“极乐形意门”、”魁夜星花岛”的篆字跃然于旌旗上。
毕修、贾靖对古寒星写的这两幅篆字旌旗,很感满意,大为赞赏。
当这两面旌旗被抬到会场南面之区架起来时,骚动立起,哗声喧然。
当旌旗立好,极乐形意门与魁夜星花岛的门徒见到立起之旌旗,莫不大声叫好,高声欢呼,为之疯狂。他们这群人喜出望外,无不有感于大会的诚意而感动万分。
极乐形意门门主范立翔见到送来的旌旗,他在极乐形意门的旌旗下,站立半响,深深动容。随后,他怀恩感谢,立即赶去学者桌,要向毕修与贾靖两位先生道谢。
怎知,当范立翔到学者桌时,碰上魁夜星花岛的岛主萧隐然。原来萧隐然也特意前来学者桌这里感谢致意。
武林陡现祥和团结之气,这是始料未及的结果。大会主办单位由于危机处理得当而获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