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惊险,却没想过白日里的天气出奇地好。兄弟们都不知道昨夜里发生了什么,早上还来新房看段洺昱。
昨夜,段洺昱也是累了,躺在李泌的怀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醒来时,李泌还抱着自己,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笑,若不是嘴角淡淡的血丝,段洺昱还真的以为他什么事都没有。
再一看,手下兄弟们也都看着自己,脸上一副“大当家的果然厉害连床都震成了两半”的复杂表情。
想到这,段洺昱眯了眯眼,望向坐在湖边悠哉悠哉看风景的男人。他已换回了被捉上山时穿着的白衣,黑发仍旧披散着,面色苍白,眼下有淡淡一层黑影。明明羸弱至极,偏偏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中,能看到一种倔强的生命力。他眼中没有时光流逝,他就坐在那里,仿佛与天地一般不老不死,世间的一切矛盾,都可以在他身上有所体现。
“你心情不错嘛。”段洺昱上前,将酒坛往李泌怀中一扔,“会喝酒吗?”
李泌笑眯眯地捧着酒坛,道:“当然会啊,昨夜不是才喝过交杯酒吗?”
段洺昱难得认真,没理会李泌的调笑。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疑团,她是当家的,不能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
“你是什么人?”
“你的夫君啊。”
“别给我装。”段洺昱抿唇,短刀已架在了李泌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就可以取李泌性命,“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泌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他一抚额,很是失落的样子:“说起来娘子还不知道为夫的名字呢,为夫姓李名泌字长源,白衣书生一名。娘子,可满意了?”
“你不会是朝廷的人吧,你姓李,是皇亲?”段洺昱说着,手中加重了几分力道,李泌脖子上登时有了一道红痕,隐隐有血珠将要渗出。
“为夫还未考取功名,当然不是朝廷的人。至于是不是皇亲嘛,说不定还真是呢,大唐开国这么多年了,皇亲国戚还不跟江里的王八一样多?”李泌语带嘲讽,“不过娘子为何要怕朝廷的人呢,为夫想,朝廷现在忙着平定叛乱,不会在意娘子占山为王吧?”
“哼。”段洺昱收回短刀,“在意又如何,那也要他们有办法剿了我段家寨才行。”
“娘子好魄力。”李泌仰面,似乎在看天,今日的天空蓝的出水,“窝在这小山里,就不觉得委屈吗?”
“不委屈。”段洺昱捡起一块小石子,信手扔进了湖中,“我就喜欢窝在山里当大王,外面兵荒马乱的,有什么好的。”
“是啊,外面还在打仗……”李泌捧酒坛的手暗暗用力,那双手白到发青,手背上可见蓝紫色的血管,“娘子不想下山帮帮忙吗,早一天安定,百姓也就少受点苦。”
段洺昱负手而立,那坚毅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女儿家。
“李长源,我不想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昨夜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来追杀你。你没有武功,肯定不是江湖侠客,能引动那么多武林高手,想必身份不凡。我段家寨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我现在就去放了你的手下,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
远处飞来一只白色水鸟,在湖面一掠,叼出一条肥鱼,又飞走了。李泌出了会儿神,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的手,低声道:“好。”
段洺昱点了点头,又说:“你还是找个好大夫看看吧,四叔说你没病,但我看你这模样,像是半个身子都在土里了。”
李泌浅笑,说了声“多谢娘子关心”,又低下头像是在想心事。
段洺昱站了会儿,没什么话可说,转身走了。背后传来李泌低低的咳嗽声,还有笑声,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