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场寒雨淅淅沥沥倾袭了南方,烟水朦胧的天气散发着微微草香,但宫中热闹的气氛却丝毫未被影响。
自那日弗绍言在众目睽睽之下斩禁卫、救美人之后,大越皇帝一夜之间虏获了民间无数少女心。
而他亲自将泠妃抱回宫之事,也被传作佳话流传在闺房中。
这段开国至今从未有过的奇闻更是不胫而走,不消半月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民间对此事众说纷纭,姑娘们各个羡慕泠妃的紧,而男子们多觉得此女必定是祸水。
是不是祸水那都是后话了,但眼下同鸢倒是头疼该怎么应付这些找上门来的妃嫔们。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同鸢在顾泠回宫后第二日就醒了,她一醒来就面对无数让她诧异的事,比如姑姑浑身是伤昏睡不醒,比如自家姑姑还被推进了法场,再比如自家姑姑忽然变成了泠妃娘娘……
这一切让她平日就不太够用的脑袋更不够用了。
好在来往探视的人日渐增多,让她放弃了思考,一门心思照顾起姑姑来。
至于宫中,上到皇妃内眷,下到宫女女官,都打出了心思去昭阳殿搭个话,万一能攀上这新晋的泠妃娘娘,那可是棵井口粗的大树啊。
拢起床幔,同鸢端着木盆正要离开,冷不防外间进来一人差点撞翻水盆。
“白玲你要吓死我……”同鸢翻了个白眼,“今天你又来晚了,姑姑刚睡下。”
“那我明日再来吧,”白玲无奈撅撅嘴,照旧拿出一瓶药霜,“这还是我家禧妃娘娘让拿过来的金创药,你且收好了。”
同鸢结果药瓶又拉住了白玲。
“为什么禧妃这么关心我家姑……娘娘?”
白玲蹙眉摇头:“主子的事儿我这下人哪知道,许是我家娘娘喜欢泠妃娘娘吧。要知道那日可是我家娘娘先去沉心殿寻皇上的,皇上不在宫中,也是娘娘立刻去找墨大人通知皇上,这才及时救下了泠妃娘娘。”
“咦?不是说还有个一刀劈了侩子手的女娃娃么?”
“有的有的,据说是晋国行商,外乡人,但陛下安顿好泠妃娘娘去找他们时,人已经不见了。”
同鸢眼睛顿时睁圆了:“可惜了,他们倘若走慢点,一定能得赏。”
白玲却不以为意:“那可不一定,只一个八岁多的女娃娃就能杀掉个肥肥的侩子手,那群人一定是怪人,说不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家娘娘吩咐我不能在这儿多待,我先回去了。”
“好,姐姐慢走!”
目送了白玲出去,同鸢赶紧扭头掀起床幔,里头靠着软枕,安静坐了一个少女,脸色尽管还有些苍白,但眸子比起前些日子初醒时曾添了几分神采。
“娘娘!你怎么知道来的是白玲啊?”
少女仿佛被刚唤回神一样,愣怔了一下才开口道:“香味,禧妃宫里特有的荔枝香。”
同鸢撇撇嘴:“娘娘你也听到了,禧妃娘娘对你也是挺好的,那日还特意去找了皇上,可为何您不想见她呢?”
顾泠抬头看了同鸢一眼:“傻丫头,动动脑子,那天事发突然,皇后是有预谋来的,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并去通知皇上的人,只能是当日在淳华宫里参与皇后计划的妃嫔。禧妃野心不小,几头充好人,保不准何时就会东窗事发,到时我们旁观在侧还能及时拉她一把,若连我们也卷进去了,到时纵是我们全身而退,也断然保不了她了。”
同鸢挠挠头依旧不懂其中关系,索性不再思考,换了个话题:“对了,娘娘你都能下地了,太后的帖子昨日也下了,说后天设宴,补上你的晋封宴,到时,朝中重臣都会来。”
说起这个顾泠忽然想起了什么:“皇后娘娘如何了?你们只告诉我禁卫一个不剩全杀了,皇后呢?”
“皇后娘娘……毕竟是东方家的长女,皇上多少要给东方家一个面子,没有收回她皇后的头衔,但罚了紧闭,且这后.宫之事已经下旨交由娘娘你了,待你身子好些,你就是这后.宫之主了!”
顾泠顿时有种出门踩到翔的感觉,本以为老老实实混些时日,等时机到了跟着去前线就能解脱了,这下倒好了,身为后.宫娘娘还兼职皇后的差事……
想出宫去北方,是得再重新想办法了。
“对了,北方……还好吧?”
提起战事,同鸢本来眉飞色舞的表情嗖的一下收了回去,换上了一张委屈的脸。
“一点都不好!我这几日每天都去沉心殿偷听,听说贤王训练了重骑兵,简直是结阵后刀枪不入,我们军队都是轻骑,比较吃亏,况且扬州的疫病还没谱呢,本来皇上要亲自去扬州的,但为了救你半路折回来了,眼下可是内外皆乱呢。”
内外皆乱,着实是弗绍言如今最尴尬的处境,而顾泠也断然没有想到他会半道折回来救自己,要知道,他第一时间赶到的话就能稳固东方三州的民心,气势上最起码涨了贤王一大截。
再说重骑兵,对付重骑兵顾泠有无数个对策,但考虑到是弗白珏的军队,斩马刀什么的她自然只字不敢提,所以暂时弗绍言还是得坐镇朝廷倾心倾力对付北方战事。
那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她亲自去扬州。
“什么?!娘娘你要亲自去扬州疫区?!”
同鸢听完她的提议,吓得鞭子都翘起来了。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疫病,瘟疫啊!搞不好就会传染,传染了就会得瘟疫,得了就会死的啊!
“皇上一定不会同意你去的。”她斩钉截铁说道,语气中丝毫不松口。
没想到丫头反应这么大,顾泠愣了愣:“我没有要让你同意,我只要你转告皇上。”
“哎呀娘娘……”同鸢顿时哭丧了脸,“瘟疫真的不是闹着玩的,您真的万万不能去啊,就听我一句劝吧!”
顾泠浅浅一笑拍拍她:“我去扬州倒不是真的不怕疫病,我也知道被传染了就不得了,但有件事就是横在心口的刺儿,不拔了就扎得难受。”
“刺?娘娘你怎么了?身子不好么?”
顾泠摇摇头才道:“我之前出了些意外,有些东西记不起来了。还记得半月前禧妃问我家住何处么?我第一印象是家在扬州,可脑子里似乎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家在金陵。所以,我想借此次扬州疫病过去看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旧事。”
“我的确是记得当初娘娘说的是扬州青萝巷癸酉号,禧妃还说和她是同乡呢。”
“所以正好,我去扬州顺便去看望一下禧妃的家人,也算报答她当初冒险去找皇上的人情。”
尽管话说到这份上,同鸢还是不情不愿,但也知道自家娘娘决定的事儿没人能改变,只好赌气甩了袖子。
“你要想去扬州,你去找皇上说,我才不想让你去那种地方。”
“谁要去扬州?”
忽然,外间传来一声询问,顾泠和同鸢都愣住了。
片刻后,二人才双双硬着头皮迎出去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