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都城;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娘亲就写了这两句?”
“嗯。”青苒点点头。
青砚不满,指着“花开花落二十日”这七个字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我记得娘亲也曾说过,说……花开至花落即使只有朝夕也就够了,知足者乐!”青苒倒无妨,这两句话意思是一样的,重写两遍代表提醒,或许干娘也早知自己当了皇后后,凤念……是这般对待吧!
正说着话,远处左右两边几乎同一时间凤念和红鸾一同出现,正往这边亭子走来,青苒向来不喜人多,所以芸姑姑便命本来要站满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皆被唤到外头去候着,红鸾孑然一身,连官服的不愿穿,还是那一身白衣,也没有任何手下就过来了,凤念知道情况,让太监宫女们外头候着,只留更生一人跟着。
青砚远远就看见了,青苒也瞧见了,不留痕的将书信收起来,青砚与其正对面的坐,当然看的清楚,于是小声问道:
“苒姐姐,你也怕当上皇帝的哥哥吗?”
青苒听到话里一句“也”字,便不答反问:“你念哥哥,有什么好怕的?”
“不如小时候好玩,他当太子时……”红鸾先走近了,她便禁了声,青苒倒没在意的接着说:“自然没有当太子时自由,砚儿最懂事了。”又只和红鸾对视微笑一下,便起身相迎凤念。
凤念一落坐,青砚便问:“昨儿个不是说一起用膳吗?等两个时辰都没出现,苒姐姐什么也没吃,皇兄,倒说个理由?”
“什么都没吃吗?”会什么都没吃吗?怕是只有砚儿一人在这牵红线,看她一脸云淡风清的,比前日都要来的精神多了。
“午时食了不少酸果子,脾胃不适,便没有再进食。”青苒一直不适应青砚帮自己说话,她会不知所措,毕竟若问到心底处,她不希望这是因为砚儿凤念他才会关心自己,表面上的关心还是免了罢。
“找御医看了吗?”凤念问,伸了手过来,也许红鸾双眼正看着,青苒又不知他一时是什么意思,没反应好,下意识的缩了手。
惹来凤念不悦,青苒接着说:“谢皇上关心,臣妾并无大碍。”
凤念吐出一口气,三人皆无声静等他开口,许久他才对青砚说道:“安康,朕已将你们俩人的生辰八字交给浮行宫了,等初雪后吉时便可出。”
青砚也吐了口气,不同的是她是放松了而已,接着凤念起了身准备离开,但也没有,他知道红鸾是有话讲的,然后心中仍希望青苒会留一下,若她起身留他的话,会是什么理由呢?
如此幼稚的行为拿来测试,凤念当然不会觉的自己幼稚,于是起身离了座,但上前拦着去路的是红鸾:“皇上,请留步……”
凤念转头先看青苒,她还没起身,眼神复杂,似有盼望,只这一眼凤念便满意似的,含眼笑了,青苒一时失神,正了正神色,转身面向青砚。
青砚问她:“苒姐姐,你怎么害羞了?”
凤念笑了出声再同红鸾下了台阶,避开了青砚与青苒,红鸾再出声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更生,你先退下。”
“是……”
凤念胸口的气终于吐出大半,快活了一点,转身面向红鸾也变的缓和,他确不急听红鸾所要说的是何事,只眼转天际幽幽开口道:“记得你我初次见面时吗?”
“臣听父……父亲说过,臣孩堤时……。”
“是我在襁褓时。”
红鸾点头,他用了“我”,他便动容,思绪也回去很久很久以前,心中刚刚还憋的是什么,这会又忘记了。
亭中,青苒不差分毫的听进耳里,青砚起身看了看二人神情后又坐下来道:“红哥哥重情义,故才让着哥哥。”
“‘让’这字不对,我哥固然重情义,他……”
“我知道,哥哥原是反对我嫁红哥哥的,可是后来又支持了,我想苒姐姐也知道原由的。”青苒自小就站在凤念那一边,她是要顾大局的人,所以她适合做一国之母,但是自己呢,这件事最好不想,想起了也不能去细想,因为那是哥哥……只是希望用她来留住红哥哥,怕什么呢?
青砚当然是希望凤念也重手足,当红鸾是兄长,可是偏偏他知其性子,他是怕红鸾他日离去,聚得绿雁余党,有朝一日来攻打摩拓。
“好讨厌长大。”她轻轻叹息。
青苒伸手抚其秀发:“莫愁,一切皆会好的。”
谁会想到长大了,明明如此可爱的青砚也学会了叹息,而哥哥那双桃花眼,也已不再微笑,青苒拉了拉身上的披风道:“春寒未褪,咱们不该选亭中来闲谈的。”
“待他们说完话,就回去。”
“嗯。”青砚也懂察言观色,叫青苒惭愧,父母们皆离开了,留下来的人就属砚儿最小,她理应照顾好她的……
与亭中不同,凤念此刻心情舒坦的很,他问:“红鸾,说说你有何事吧?我将舍妹许配给你,你为曾道谢,也不见的高兴是为何呢?”
倘若往日,他说这句话早已问责,现在倒没有,红鸾道:“砚儿自小在外受苦,回到宫中时公主的福未享多久,太后、太上皇又远游无归期,臣不想让她跟着我受苦。”
“你是朕的臣相,她是公主,如何嫁你就是受苦了?”凤念皱了眉头,表示心情已被红鸾破坏。
桃花眼垂了垂道:“臣……”
“项红鸾,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厉声问道。
红鸾也只是退了退,不如在正殿时,文武百官在红鸾会跪下,但是这次他心化不开,不想再加上青砚,叫她辛苦。
“请皇上明鉴,臣不本配安康公主。”
“放肆,联下的圣旨你敢讳抗?”
“皇上……”
“红鸾,你也想学皇叔吗?”在此突然提起一人来,亭中两人也愣住了,青苒先回了神搂住哭泣的青砚,青砚吸了吸鼻子问嫂嫂:“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在这节骨眼上也不能发表什么,因为……红哥哥不喜欢我啊!原来是这样的……”他的宠爱只是也当其是妹妹罢了是吗?
青苒更不知如何开口。
“我若成全红哥哥,那哥哥定不会绕了他,我若一心要嫁给红哥哥,嫁他……红哥哥变成如此,亡国亡父占一半,与我的亲事原也占了一半啊!”
“砚儿……”娘亲说,皇宫不是人待的,人待着待着就会不快乐,所以这样的荣华富贵不要也罢,可是她同干娘不知道,这次不一样,是父皇一心要将她栓在身边,她便如何的向往自由,可是这次是她们心甘情愿的待在他们身边,老天爷却也叫她们不快乐!
青砚忽然起身道:“今年未必会下雪的!”
这句话叫凤念眉皱的更深,他只道青砚一心喜着红鸾,所以其中利益她自不必知,只要结局是一样的不就妥当,怎知从前粉团团只知道吃的小砚儿,如今也懂的迂回了。
可这句话叫红鸾怔在那里,他抬首看这日渐玉立的女子,生的粉雕玉琢般的美丽,只要靠近闻得那稚气未妥的气息,就会忘记世间烦恼,她让他害怕,害怕自己忘了本,害怕自己忘了绿雁子民拥护的自己,做了叛国的贼子,他……可是他怎么那么自私,怎么忘记不去先保护她,如今也学会忍耐的她,揣测凤念与自己的心思的她,是自己叫她皱上眉梢吗?
似乎是习惯,青砚不开心,这回没有堵气,没有任性,只是一味叫自己伤心难受的决绝,看在三人眼里都是心疼,红鸾下意识的上前将其拥在怀里哄道:“会的,今年的初雪定比往年还要美。”
头埋在其怀中,青砚问:“为何会比往年美?”
“因为那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抱着其腰,青砚抬起头来也只对着他的下巴道:“是我们几个玩闹的日子,不必变成伤心的日子。”
红鸾又一怔,青砚已推开她跑回康安宫。
青苒眼神指了指,红鸾追上去。
凤念情绪全无,但还是伸手牵下了亭子的青苒,他问:“朕绑着你还不够,还想绑着国舅,皇后你如何看待此事?”
“自小太后便不在身,三宫六院太上皇也清理的清静,皇上喜人多热闹,这是好事呢。”
凤念苦涩,她是皇后,正做的她该做的事,说的适合她说的话,就是他有意为难的话语,她照样能摆的端端正正,将他说的如何如何的好,凤念笑了笑说:“热闹吗?那也就一个红鸾来去,能热闹多少,又能冷清多少?”
“……”这又是何意呢?
“那来年皇后诞辰之日,开口选秀可好?”凤念堵气继续开口。
青苒笑不出声来,只能基本维持平稳的说:“历代选秀女是为了皇孙贵族能够开枝散叶,皇上若是……”
凤念已扼住其颈项,覆上唇充满略夺性的吻,叫青苒不能再想别的,甚至心内只自私的想到——不要,不要让别的女人来占有你。
凤念的吻从霸道转成温柔,手也由颈项改到背上与腰间,两人靠的近了彼此间不留一点缝隙,是什么东西落到脸上冰凉凉的,打断了这份缠绵,凤念离开被其吸吮红肿的唇,抬首看天际道:“下雪了!”
青苒心中一叹——砚儿该怎么办?
“普天女子,人人想当皇后,当了皇后呢?当然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像你,事事忍在心底,连叹气都不能畅快!……你放心吧,红鸾心中有结,但是心中所属当然只有砚儿一人,所以今天他说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一心一意放在他这里就好了!
“皇上?”
“走吧,该用膳了!”凤念提醒,出了园子指了指更生。
更生看此情景便也明白,开嗓嚷道:“摆架朝凤殿……”
身后园子里雪渐铺满,曾踩脏的路,落败的枝叶,全由这白色盖上,等来年化去,只看新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