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晔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块形状奇怪的光斑。旁边的枕头已然空了,苏辰巳的气息已经被空气稀释得消失殆尽。
苏晔辰坐在这张空荡荡的大床上,忽然有些失落。就在昨夜,他和养父跨越了那道谁也没想到会跨过的线,那是他的第一次,而少年却如此单纯地将它当做了初恋,并打算好好去爱。——可是为什么,这个死老头子无缘无故把他推到了,却一点回应都不留给他。
过去的时间,这张床上不知滚过多少男女明星,难道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只是被玩弄了吗?
苏晔辰越想越气,抓起旁边的枕头就砸在墙上。发泄完毕,他打算起身清理自己,不料动作只到一半,他就又龇牙咧嘴地躺了回去。
男孩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地坐起来直起身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淋在身上,洗去某些暧昧的味道。苏晔辰咬着牙擦洗身子,折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裹着浴巾出来。
正心烦意乱地擦着头发,一抬眼就看见苏辰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房间的床上,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苏晔辰一时哑言,只觉得自己从脸颊到耳根,一下子就烫了。
“身体怎么样?”苏辰巳看着他,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话,似乎简单到只是讨论当天的天气。
苏晔辰低下头不敢懒他:“还好……”
“晔辰……”男人轻唤少年的名字,“对不起,我昨天酒后失态,好像做了奇怪的事情。”
男孩两颊泛红,只是微微点头:“嗯……”
“昨天的事情,就忘了吧。”男人依旧语气平稳,“我打算送你回国。”
那一瞬间,苏晔辰厌恶眼前这个男人的冷淡。——什么意思,玩了他,就要把他送走么?
苏辰巳看着个头已经渐渐压过自己的儿子,接着说道“你长大了,我不该把你绑在我身边。去你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城市看看吧……”
苏晔辰不说话,只是苦笑。
——是啊,说起来,自己并不是苏辰巳的亲生儿子,连他的亲人都算不上,他凭什么要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甚至成为自己的恋人……
苏晔辰觉得自己很可笑。他在笑自己,也在笑自己这种扭曲到极致的爱。
眼前这个男人,是养了自己十几年的养父。这个男人,在醉倒的时候喊着他父亲的名字。他爱的是景灵枫,永远不会是景灵枫的儿子。
苏晔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胸口却疼到像是要滴出血来。
一切都太快。被养父夺走的第一次,以及近乎病态的初恋,十七岁的苏晔辰,不确定自己能否全部消化。所以他听了养父的话,逃离了这个国家,像是逃离了某种伤痛。
……
这里是阿姆斯特丹的一处乡村别墅。有大片的草地和清凉的湖泊。不远处的高大的塔楼和风车显示着乡间独特的韵味。
以花卉而文明的荷兰,的确是一个风情国家。——这是苏辰巳的第一感觉。
此时,他一身休闲装站在落地窗前,手中还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酒。实际上苏辰巳是不喜欢喝红酒的,这种血一样的液体更多的价值往往不在于口感,而在于流淌在其中的奢华与贵气。虽然出生在法国,苏辰巳却不习惯于那种彬彬有礼的情调,他向往探险家一样的自由,却不执着于贵族一样的优雅。
“在想什么?”身后有柔和的桑音响起。
苏辰巳回头,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小泽。”
三十七岁的苏泽一点也不衰老,皮肤光滑,软软的头发包裹着纤细的脖子,气质像个柔弱的女人。
“我还以为你会带晔辰一起来。”苏泽接过苏辰巳手中的酒杯,仰头把剩下的酒液吞下去。
苏辰巳低头笑了笑:“前段时间我送他回国了,他大了,不该这么一直留在我身边。”
苏泽没有笑,而是举起手中的酒杯把玩起来:“晔辰是个好孩子。像他父亲,总会让人觉得很安心,不是吗?”
一瞬间苏辰巳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接话:“是很像,和当年的枫一模一样……”
“你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会心痛吗?”说这句的时候,苏泽的声音淡淡的,像是钢琴浓重的低音,怕触碰到某些清脆的声线。
苏辰巳闭了闭眼,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会……”
苏泽笑了。他很少笑,这次像在嘲讽:“所以你送走了他。”
“……在我把这个错误延续下去之前。”苏辰巳补充。
苏泽把酒杯放回桌子上:“辰,你太胆小。你宁可逃也不敢面对。许多年前,你逃走,景灵枫死了,这一次会怎么样呢?”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那个孩子。”苏辰巳仰头深吸一口气,“就算赔上我这条命,也绝不会再失去他。”
“有些事情并不是你说到就能做的到的。不要轻易许下承诺。”苏泽转过身,“准备一下吧。慕熙快回来了,我们三人一起去吃点东西。你难得来一次,得好好享受才行。”
听苏泽这么说,苏辰巳如释重负地伸了一个懒腰,笑道:“现在那孩子应该已经到家了。我这个老人,也该和朋友好好度个假了。”
苏泽点点头,走出去了。
苏辰巳又独自在落地窗前待了半晌,望着清澈的天空,轻声叹气。随后望着自己的掌心。
——这一次,是不是和当初一样,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