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一月的时间终于回到了齐国。赵曼的病也拖拖拉拉地痊愈,只是人也清减了,瘦得厉害,下巴尖尖的像锥子似的。
她的嗓子用了要,倒是消了炎,只是没有了往日的清朗柔和,带上了几分沙哑,低低沉沉的,赵曼自那起便不再爱说话,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抑郁。
唯一显得活泼的只有在大家停车休整的时候,自赵曼伤寒好了之后,像以前一样,总爱骑着流风放风,也只有和流风在一起,才见几分笑容。
齐田也许是怕她像上次那样骑着马逃掉了,在赵曼的后面,总会有侍卫跟着,赵曼对此只是漠然以对,只当是没有看到。
再次进入宫墙,赵曼的心竟然奇异地平静。没有在赵宫时的踌躇满志和雄心壮志,剩下的只有默然。
甭管她怎么算计和兜兜转转,最终还不是逃不过当权者地一句轻言,她这后半辈子,也只能折在这深宫了。
入宫的车子咕咕噜噜地停了下来,赵曼下了车,看到殿名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出来。
“确定要我住这里?”
女子的声音低哑,带着沙沙的质感,她拖长了音调,低糜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她的脸色苍白,丝毫没有少女的活力,安静孤僻,像高崖上独妍的花朵,孤冷地让人心疼。
宋武的心猛地抽疼起来,低下头不敢看她,声音沉沉到:“大王吩咐,曼姬入住关雎殿。”
关雎殿。牌匾上的三个字苍劲有力,收笔锋锐,霸气十足,只需一眼,赵曼就认出这是齐田的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以她和齐田如今生死仇视的关系,让她入住关雎殿,真是十足的讽刺。那明晃晃的几个字,此时也不知道是在笑话她,还是在笑话齐田。
“关雎,真是好名字。”
赵曼轻笑一声,顺着打开的大门走进去。殿中的奴婢都整整齐齐地恭迎在大门口,迎接大殿的女主人,低眉顺耳,谦卑无比。
进了大殿,赵曼才知道里面的奢华精致程度,就算是在赵宫的朝歌殿,也比不上这里半分。
正殿虽然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赵曼依旧能够从细稍末节处看得出来,这里不久前曾经有人住过,到处透着一股人气有人住和没人住的房子,终究是不同的。
赵曼也懒得计较这处大殿的上任女主人是谁,这世上就是如此,山水轮流转,气运起伏不定,宦海沉浮,不过如此,何况是在恩宠只争朝夕的后-宫。
赵曼就这样平静地住了下来,如今她也没了心情敲打殿里的奴才,自顾自过着自个的日子。
出乎意料的是,服侍的奴才却是殷勤的很,穿衣吃住,无一细致入微,简直像是供奉祖宗一样伺候着,放眼看过去,除了宫婢就是宫婢,人多得可怕。
自从进了宫,赵曼就再也没有见过齐田,像是失踪了一样,在她的世界中毫无痕迹,他所说的要报复,让她生不如死的狠话,对比现在衣食金贵的生活,像是笑话一样。
但是赵曼知道这只是山雨来临前的宁静而已,她一直都在等着齐田的手段,他绝对不会让猎物逍遥自在的。
所以,在不久之后,赵曼等到了齐田的报复。
那是下午的时候,赵曼习惯性地躺在院子里的软榻上昏昏沉沉地晒着太阳,伺候的奴婢都被她驱散了,身边只有浑身雪白的流风屈膝卧在她的旁边。
赵曼一只手有一下每一下地捋着流风后背的毛发,轻缓的力道,让流风舒服地半眯起大眼,喉咙幸福地打着咕噜。一条马尾不停欢快地率着,偶尔还温顺地抬头蹭蹭赵曼的小腿,一脸的撒娇样。
这样安静的时辰,很快就被一个陌生的内侍搅乱,打破了近日的安宁假象。
赵曼给流风捋毛的手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内侍,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被问话的内侍额角微微有些汗渍渗出,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带着逼人的压迫,让他有种在面对君上的错觉。
不愧是关雎殿的主人。内侍的腰弯的更低了,声音更加的恭敬,吐字清晰,重复道:“回贵人的话,君上宣您今晚侍寝。”
“我知道了。”
过了许久,内侍才听到沙哑的女声缓缓地回答,他悄悄地抬眼,看到躺在软榻上的女子一头顺滑黑亮的秀发,细致的眉,妩媚的眼,樱唇悬鼻,巴掌大的瓜子脸肤质凝白如脂,每一处都是精致秀丽,毫无瑕疵。
此时她的眼神平淡,像是装满了整个天空一般蔚蓝悠远,清淡而宁静,远远近近地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探寻其中隐藏的秘密。
内侍脸色一红,立马低下头去,恍恍惚惚地想,如此相貌,难怪得此殊荣,这后-宫的主子们,虽是颜色俏丽,竟是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这一位。只是,美中不足的是,这位贵人,声音略有缺憾。
许是感觉到赵曼的失神,流风不满意的低鸣了一声,咬了咬她的裙裾,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小腿,一双大眼湿漉漉地看着它,带着满满的控诉和委屈。
看到它这个样子,赵曼忍不住噗嗤一笑,使劲地揉揉它的脑袋,笑道:“流风,不许卖萌!”
流风不懂赵曼的意思,见她依旧没有顺毛,眼中更见委屈。被他这么一撒娇,赵曼心中软绵绵地,使劲地揉揉它的脑袋,才继续给他顺起毛来。
流风这才舒服地咕咕低鸣,继续眯着眼享受去了。赵曼一手顺毛,再次失神。要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傍晚的时候,赵曼在关雎殿的浴池被净身,更衣,就有一辆小轿车停在殿外,赵曼上了轿子,迎接这接下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