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车子停了下来。车夫在轻轻地叩响车窗,道:“已经到了,姬请下车。”
赵曼掀开车帘,就看到车子停在一个巍峨的宫廷门前,门前高高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给本来就有些昏黄的傍晚,带来一层蒙昧的暖意。
这时已经有许多车辆陆陆续续地停靠下来,车里的主人纷纷下车,相互寒暄。
宇文才的周围也聚集了不少人,他的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意,坦然地面对低位官员的阿谀奉承。
他看到赵曼的那一刻,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与满意,招招手,示意赵曼走过去。
赵曼无视一路上或是惊艳或是贪婪或是嫉妒的眼神,脸色不变,身姿袅袅地走到宇文才的身边。
许多人看到这一幕,一脸恍然,想必他们对宇文才的行为也心知肚明,立马就猜透赵曼的身份。
围着宇文才的一些官员很知事,立马对着宇文才怕马匹,什么“眼光独到”“独具慧眼”“英明”之言,多不胜数。甚至还有人对着赵曼说一些讨好之词。
赵曼知道他们都是宇文才一系,对她奉承也是看在宇文才的面子上,不然就凭借她的身份,不可能让这些士族对她伏低做小。
但是赵曼根本就对宇文才心怀仇恨,对他本人也是不冷不热,何况是这些谄媚之徒?
所以赵曼只是冷淡以对,那些人自讨没趣,也歇了巴结的心思,倒是让赵曼耳根清净了不少。
就在这时,宫门的一端又来了一辆马车,随即就看到一个身形健硕,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下来,他五官坚毅俊朗,有一股果断杀伐之气。
宇文才一看到他,一改素日里的冷静自持,怒目圆睁,眼神阴狠,恨不得喝其血,啖其肉。
看到他这个反应,赵曼心中了然,这个一定是宇文才的死对头司马文了,也正是这个原因,赵曼对他特为关注,连他的左右也特地打量了一遍。
只是令赵曼惊讶的是,她竟然在司马文的旁边看到阿遥!他此时全然没有在云离村的开朗淳朴,而是一脸肃然地跟在司马才的身后,眉宇之间,已然染上了几分世故的沧桑。
赵曼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黑衣刺客。如今仔细回想,突然觉得那个刺客的身形很熟悉,现在一看阿遥,竟和那个黑衣刺客重合了。
赵曼不由心中感叹,这命运会开玩笑,如果那天晚上他们能够无相认,一起齐心协力,事情会不会就有些不同?
那一边的阿遥也看到了一身盛装的赵曼,他脸色一变,看向赵曼的眼神变得很复杂,让赵曼看不透彻。
司马文自然也看到了赵曼,他对于宇文才每次宴会都上献美姬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看到赵曼的那一刻,眼中是满满的不屑于鄙夷。
对于这样目光,赵曼只是冷眼旁观,总有一天,她赵曼会凭借自己的能力会站在高峰,让以往对她不屑的目光,变成仰望。
一时卑微又算得了什么,韩信能忍胯下之辱,难道她连区区一个眼神就忍不得了吗?
宫门外的气氛随着司马文的到来逐渐地起来,门外分为两个阵营,一左一右,行对峙的姿态。只有零零落落的一些人远远地离开这两个阵营,明哲保身。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的宫门突然打开了,沉重的宫门发出低沉咯吱声,打破了一方的凝固。
一个雌雄莫辨的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大王有旨,准各位大臣进宫。”
听到御旨召见,群臣齐呼:“谢君上。”便按照官位品值,依次进宫。
宇文才身为丞相,官居一品,当然是第一个入宫。赵曼跟着宇文才,在各式各样的目光中,踏入了巍峨的宫门。
进了宫,就有宫人带路,指引宇文才和赵曼两人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举办宴会的场地。
宴会会场并不是在大殿内,而是在类似御花园的场所。看来这次宴会只是君臣同乐,没有多大的讲究。
这时已经是秋天,百花凋零,赵王倒是大手笔地在会场摆上了各式绢花,形象逼真,娇艳欲滴,仿若是真的花朵在严寒中顽强盛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宇文才在首席落座之后,就有尾随而来的官员相继入座,很快方才还空旷的酒席就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
司马文就坐在对面,阿遥也入席了,就在司马文不远处,看来他很受重视,在司马文那方地位不低。
赵曼跪坐在一旁,悄悄地打量着在场的官员,在心底暗做评价。
没过多久,一阵钟鼓之乐缓缓响起,一排衣着亮丽,面容姣好的宫女偏偏而来,他们从两排坐席的通道穿过,轻身曼步地走到全场仅剩的一个席位,正是赵王的席位。
她们呈对称形排开,面朝席下跪坐开来。很快,就有宫人大喊:“大王驾到,王后驾到,静夫人驾到!”
群臣叩拜,“恭迎大王,恭迎王后,静夫人。大王万岁。”
赵曼低着头,过了好久才看到一团云锦华衣从眼前飘过,倏尔远去,随后,就听到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响起:“众卿平身。”
“谢君上。”群臣依言。
“今日我等君臣同乐,尔等不必拘束,尽情欢乐便是。”
这声音畅达,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和外漏的自信,让赵曼微微好奇,抬起头打量。
只见在几个宫装艳丽的女子围绕之间,坐着一个极有威势的男人。只见此人天庭饱满,五官棱角分明,带着凌厉和逼人的压迫。剑眉星目,凤眼长髯,目光炯炯,似乎能够直视到人的心底。
他身躯魁梧,胸膛横阔,体格矫健,蜂腰猿臂,竟是比司马文一个武将还要有杀伐之威。
他似乎感觉到赵曼打量的视线,眼带寒星地朝赵曼扫射而来,赵曼心中一凛,急忙低下头,若是担上冒犯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所以在赵王看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女子状似含羞的低头,粉面含羞的侧脸完美无瑕,在宫灯的晕黄中散发着细腻的光泽。
又长又密的睫毛不停地闪动,好像一把柔软的刷子一般扫在心底,让人心里痒痒的难受。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使得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饶是阅女无数的赵王,也是忍不住心中一动。
待看到跪坐在美人前方的是丞相宇文才时,他才收回视线,会心一笑,眼中意味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