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赵曼听到一声男子的告退声,就再无声息,就起身走去隔间。
书房里架着好几个书架,上面满满地放着竹简。
齐田就在一个案首旁,案上堆满了一卷一卷的竹简,隐约中可以窥见齐田的脸,书房中光线明暗交错,赵曼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她走过去,才发现他的一双剑眉深锁,在额间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赵曼伸出手,抚上他的皱痕,“仓舒。”
赵曼听到自己的声音沉沉地唤道,带着往日难有的温柔。
齐田抬起头,看见赵曼近在咫尺的脸,上面带着一丝难掩的温柔与心疼,心中一柔,眉宇间的郁色逐渐散开,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曼儿。”
齐田唤她曼儿。
这个称呼是在今天上午赵曼回抱他时齐田喜不自禁的呼唤,现在他还是这样唤着她曼儿,温柔得像**间的呢喃。
赵曼不禁微笑出来,主动坐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手中抓起他的一缕头发玩弄着。
齐田见到赵曼如此主动,也不客气,直接把她搂住环在怀里。把自己的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上,吸取着独属于赵曼身上清爽的气息。
“仓舒,你可是有什么烦恼?”
赵曼见齐田没有说话,主动问道。
她进来时分明见到他脸上的郁色,既然她已经决定要放下心防,好好与他相处,那就得主动关心他,替他分担烦恼,尽管她不一定能够帮上他,但这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态度。
齐田许久没有说话,呼吸沉稳得让赵曼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终于,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像是在心中酝酿了无数遍似的,“曼姬,若是臣子位高权重,仗势欺主,君主该如何?”
赵曼脸上闪过了然,“除之可矣。”
“该臣子经营多年,党羽众多,根基深厚,在朝中关系错综复杂,除之唯恐牵一发而动全身。”
齐田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苦涩,清清淡淡的,听不真切。
赵曼把头往后靠了一下,“既然如此,可用调虎离山之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若是把改臣子调离中央,他与朝中大臣的利益关系必然被新的权力关系瓦解,党羽关系松散,可以一一除之,待到那臣子归来,也是大厦将倒了。”
赵曼说完话,身后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齐田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曼儿果真是有国士之才,孤能够得到你,真是上天眷顾!”
赵曼也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你以后可别负我就是了。”
齐田紧紧地抱住赵曼,承诺道:“曼儿,孤怎么会舍得负你呢,你在我的心中,是那么地重要。”
“那就好。”
赵曼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地荡漾起来。他跟她说,她在他的心中很重要。这话是多么地甜蜜啊,甜蜜到让她脸上也忍不住挂上甜甜的笑容。
自此以后,她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不用再为生存苦苦拼搏,因为身后的男子说,他舍不得负她。
赵曼迷醉在这暖暖的情话里,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带给她的疲惫,在她靠向身后宽厚的怀抱时一波波地袭来,最终,沉沉地睡去。
齐田神色复杂地看着已经入睡的女子。
她的脸颊酡红,嘴角挂着一抹甜蜜的微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带着一种恬淡宁和的美好。
最终,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抱着他放在隔间的床榻上。
回到书房后,齐田让随侍招呼来心腹大臣,开始了一场长久的谈话。
谁也不知道这场谈话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知道进出的大臣再出来之后无一不是红光满面,壮志踌躇,带着一种未知的期待与喜悦。
随后不久,齐王下旨,旨中有言,正值齐楚交战,齐秦联盟,共御强敌。为表诚意,双方互遣使者。秦国遣公子丹来齐。而齐王室中,德高望重非信平君莫属,实应前往秦国行外联之责,联合秦王,对战楚国。
齐田就这样把国家之责直接扣在信平君头上,尽管他心中万般不愿,也不能公然违背君意,置家国不顾,落人话柄。
信平君只好一脸铁青地接过旨意,回到住处才大发雷霆,处置了好几个奴才。
而正在沉睡的赵曼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甜甜地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是傍晚。
窗外天色暗沉,屋内已经掌起灯,灯光昏黄,人影绰绰。
赵曼走进书房,发现齐田正在看着什么,发现她到来,不动声色地收起来,朝她招招手,调侃道:“曼儿,听说你打了公子丹一顿。”
他的语气轻松,全然没有先前的沉郁,连眉宇都带上了喜色。
赵曼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喜悦,看来他已经把麻烦解决了呢。
那一场谈话,她就猜得出事关齐国如今最为齐天忌惮的势力——信平君。没想到就一个下午,他就能够找到解决的法子,实是不容小觑。
睡了一觉的赵曼心情很好,对于齐田提到公子丹,心中也没有多大的怒气,只是挑了挑眉,道:“确实是打了一顿。仓舒今天叫我过来是为了这件是吧?怎么,我冒犯了齐王你的贵宾,齐王现在要罚我了么?”
齐田发笑,无奈道:“哪里是罚你。公子丹确实是该罚,竟然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好在他还没有糊涂到把你的面容画了出来。我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不要担心,我已经命人把所有的画收了回来,而那些人也不会再敢拓画了。”
听到这话,赵曼才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没有看过那张画,但光是听着公子丹含含糊糊的解释,她能够想出那是怎样的场景。只要想着自己衣着轻薄的画像被无数人收藏,就浑身难受。
所以怒不可遏的赵曼在下午的时候狠狠地揍了公子丹一顿,还是专门挑着他引以为豪的俊脸。
现在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两只桃花眼还有青紫的黑眼圈,想来最近的一段日子他都会躲在房间了不敢出来见人,也没有机会出来祸害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君上,琅邪城主余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