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田像往常一样,下了早朝,就立马来到关雎殿与赵曼共进朝食。
看到她只是吃了小半碗就已经搁了筷子,齐田不赞同地皱皱眉头,劝道:“曼儿,再吃点吧。”
赵曼接过玉檀伸过来的手巾,擦了擦唇角,摇头拒绝,“不用,我饱了。”
也许是因为宫中的御医医术高超,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最近赵曼的病情开始好转,不再呕吐不止,逐渐能够用膳。
不过齐田显然很不满意,不断地向御医施压,恨不得赵曼能够一步痊愈,恢复正常。
看到她冷淡的脸,齐田心中一叹,顿时也没有了胃口,挥手让宫人撤下膳食,牵着赵曼开始每日饭后的散步。
院子里已经是银装素裹,只有他们每日散步的道路被宫人尽职尽责地清理掉积雪,长长的青石小道,在银白之中曲曲折折地蔓延,点缀了苍茫的色彩。
齐田把厚厚的裘衣给她穿上,检查她身上没有被严寒入侵的可能之后,才满意地笑了笑,爱恋地摸了摸她略带红色的小脸。
赵曼轻轻地叹了一声,在寂静之中格外地清晰:“你不需要这样做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昨日的做法确实是让她心中有了一丝的波澜,但是在经历了种种之后,她已经没有了往昔势在必得的坚持与惊喜。
说是造化弄人也不为过,曾经她的心中所求,却在今日轻易得到,但是心情却已经不同。
事到今日,已经分不清是谁对谁错,今天她一早都在想,若是当初她向他坦明心际,不想与与她人共事一夫,那他和她是不是不会到如此境地。
毕竟,她当初从未给他选择的机会,只是自己懦弱地选择了逃避。他们会变成如此,她到底还是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齐田并没有为她难得松软的语气欣喜,漆黑如墨的眼眸反而却逐渐深沉,暗淡。
他轻轻地搂过赵曼,用怅惘的语气慢慢说道:“曼儿,难道你不清楚,我们之间已经注定纠缠,你又何必如此决绝地否定?”
赵曼沉默不语,他继续道:“孤从来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那么美妙又复杂。自从爱上了你,每一天的时光都变得玄妙,一有时间,孤都忍不住想究竟要如何讨你,如何才让你爱上孤。”
他似是嘲讽一笑,笑容之中有着苦涩的味道:“在你终于接受孤之后,尽管孤知道你有所保留,却依旧欣喜若狂。但是你不久负伤失踪,孤伤心欲绝,相思如跗骨之蛆痛彻心扉。然而孤最终得到的竟是你成为赵王夫人的消息。”他扶住赵曼的肩膀,眼含痛苦,修长的手覆上他的脖子,“妒忌、痛恨和背叛的屈辱让孤变得疯狂,那时候,孤恨不得杀了你,凭什么孤因为你生不如死,而已却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巧笑倩兮。你的笑容,本来就属于孤的!”
赵曼别过头,眼中莹润,她低低地吼道:“够了,是我对不起你行了吧,不要再说了。”
“不,你听我说,还没够。”齐田转回她的脑袋,温柔地擦掉她脸上的泪珠,“曼儿,是孤对不起你。没能给你承诺,没有保护好你,差点因为愤怒而掐死你,还丧心病狂地折磨你,孤死千万遍都不能抵偿这些罪过。只是好不容易才再次得到你,孤还舍不得死去,孤还要和你白头偕老,那些债,孤下辈子再还好不好?”
积郁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如决堤的河水开始泛滥,她再也忍不住泪眼滂沱,“你想要赖到下辈子,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你的所作所为,这一辈子,我都会恨你!”
赵曼推开齐田,转身欲走,却被他静静地搂住,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语带哀求:“曼儿,过去的事就然它过去,我们可不可以,从头来过。”
赵曼擦了擦眼泪,长呼了口气,冷冷道:“你说要从头来过,我又该如何原谅你?”
她的心已经不复方才的平静,直到爆发,她才知道,自己的心中,究竟积郁了多大的怨气。他的作为,始终还是伤了她的心。
在那一瞬间,齐田似乎失去了力气,任凭赵曼从她的怀中挣脱出来,修长的身影渐渐地在眼眸中一点点地远去。
这片银装素裹的大地,唯独剩下他一人麻木地站在那里,寂寥悠远,那若有若无的孤独苍茫,从来如此,未曾变换。
泪痕满面,双眼红肿的赵曼跑回内殿,前所未有的狼狈样让一群人皆是一愣。
玉檀的反应最大,她愤怒地瞪大了一双杏眼,乍呼呼地怒道:“夫人,谁欺负您了,奴婢去给您报仇。”
秋檀看到她这个样子,心中有数,瞪了玉檀一眼,喝道:“主子的事岂是你能管的,快去打盆热水过来伺候夫人洗漱。”
玉檀小小的身子一缩,急忙不住地点头,“是,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现在就是。”
她一说完,连忙转身撒腿就跑,像兔子一般三下两下地就没见了人影。
秋檀见状摇了摇头,示意殿中的其他宫人退下之后,才服侍赵曼解下身上的裘衣,温声宽解道:“夫人快别伤心了,小心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她拿出一张锦帕,递给了赵曼。看她拿去擦掉眼泪之后才接回来,重新给了她一张干净的锦帕。
赵曼捂着脸,瓮声瓮气道:“谢谢。”
秋檀一贯严肃的脸似是浮出一抹笑容,只是语气却没有改变,依旧恭敬平板道:“这是奴婢该做的。”
就在此时,一个明亮的嗓门远远地响起,“秋檀姐姐,热水来了。”
玉檀小小的人儿,却端着的一盆七分满热水急急忙忙地走过来,随着她的步伐,冒着热气的热水在金盆中荡漾,几欲倾洒出来。
秋檀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金盆,心有余悸地教训道:“你说你急什么,要是烫着了怎么办,怎么不叫其他人端进来。”
玉檀吐了吐舌头,一脸的不好意思,呐呐道:“奴婢一急就给忘记了。”
秋檀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端着水放在赵曼的身边,牵着玉檀悄悄地退下去。
主子的脸皮薄的很,方才在她们面前丢脸,一直背着身子不敢见人,要是一直待在这,说不定就要恼羞成怒了,虽然她从未见过这位主子发怒,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奴才,要的就是贴心,此时此刻,想必主子也是需要静一静。
秋檀看了一眼依旧背着身子的赵曼,垂下眼,放下了帘子,尽职尽责地守在此处,以防有不长眼的宫人穿进去,打扰了主子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