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门外,小金龙一蹦一跳的,等的不耐烦了,瞪着两只龙眼,一个劲的嘟囔,“还通报什么啊,为什么不直接打进去。”
“闭上嘴,稍安勿躁。”方然闭目养神,静静地立在一旁,对着小金龙说道。
良生举着小伞恶狠狠地盯死了门口,对于他来说来不来什么爹实在是无关紧要,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持他的是一股恨意,可不是什么对爹的依恋之情啊。
“呵呵,哪一位啊,竟然自愿上门给人当儿子。”
随着一阵大笑,洞府大门打开,白彻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方然精神一振,来了。
“良生,你快看,出来的人就是你生身父亲。”方然在良生耳朵边大声说道,这声音足以让白彻听了个清清楚楚,然后推着良生向白彻身边靠去。
“你说这个黑鬼是我儿子?”白彻看着一个黑娃娃向自己走了过来,不由一愣,继而大笑起来,“自己的那个儿子良哥儿虽然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但是一直是俊俏的小子,哪里是眼前这个掉进黑炭里都找不到的小子。”
而且,白彻满怀恶意的上下打量一番良生,凭着白彻修道多年的眼光来看,眼前这个小鬼一身的鬼气,满腹的恶念,一看就是邪灵之类的东西。
“你们是谁派来的,想要来捣乱也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好一点的戏子才行啊,这样演出来的戏都不担角。”
白彻嘴角一勾,嘲讽地看着眼前的良生。
良生细细打量着白彻,眼前这个人的气息是有点熟悉,眼前仿佛看到一个身影将自己高高举在头顶,在屋里转着圈,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信赖地搂紧了这个人的脖子,发出快活的笑声。
“阿爹。”良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你还真的喊我爹啊。”白彻撇了撇嘴,“你这个小鬼也敢来认我做爹。”
“阿爹。”良生忽地迈开小短腿一头拱进了白彻的怀中。
“滚开。别弄脏了我的衣服。”白彻一怒一把就要推开良生,可是良生紧紧地抱紧了白彻的腰,白彻这一下竟然没有能如愿将良生给推开。
白彻大怒,这下更是坚信来人是来捣乱的了。
“你这个鬼怪,竟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要收了你。”白彻一怒之下,右手一翻,一个玉斗出现在白彻手中。
“喂,方然我们怎么办啊。小鬼好象是打不过白彻的,如果他就这么被收了,他会消散的啊。还有啊虎毒不识子,这个白彻怎么这么狠啊。”
小金龙一见白彻祭出法宝,不由大叫一声,身形一抖就要上前去拦住白彻。
“等下,稍安勿躁。”方然一把将小金龙揪了回来,劝阻道,“我们先看看。”
“还看啊,再看小良生就没命了。”小金龙不解地看着方然。
方然嘴角含着一丝冰凉的笑意,眼里浮出一丝怪异的幽光,看得小金龙心里一凉,不由自主停住了动作。
“好吧,但是如果小良生真的被收了,你可不许拦着我啊,我一定要救出小良生,杀了那个白彻。”
“放心吧,小良生不会死的。”方然顺口接道。
“收。”白彻眼底一冷,手一翻,玉斗一下子飞到半空中,铺天盖地的冲良生盖了下来。
“啊。”良生只觉得这玉斗在自己的眼中仿佛变成了天那么大,自己渺小的如同蝼蚁一般,一股巨大的吸力,让他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原本搂着白彻的手。
“不,不要。”良生感觉不妙,连忙手一抖,一把小伞出现在手中,金色的灵符在伞上浮现。
“去。”良生大喝一声,伞变成一丈多长,仿佛一个盖子将玉斗口给堵了上去。
“哼哼,米粒之流也配放光。”白彻冷冷一笑,玉斗口中放出五色光华,化成利剑,直直刺向伞面。
小伞仿若有了灵性一般,眼见利剑袭来,伞身一转,伞面朝下,伞柄朝上,颠倒了个,然后伞柄化成一把大斧,冲着利剑四处劈去。
一会的功夫天空之中乒乒乓乓响个不停。
“呵呵,你这小鬼还有点本事啊。”白彻不由一笑,赞叹地说道,“虽然是一只小鬼,但是本事到还不错。如果你长大了,那还了得,说不定会成为鬼王呢,可惜啊,”白彻拉长了声音,“到此为止了。”
说到这里,白彻举起右手,向空中一划一个巴掌大的金黄色的符在半空中一闪冲良生飞去。
良生手里的伞此时正与玉斗相争,眼见金黄色的符向自己袭来,躲无可躲,逃无可逃,不禁心神欲裂。
如果被这符正打在身上,怕是要魂飞魄散了吧。
良生心一横,右手尖尖的指甲在左手腕处一划,一道黑血流了出来,良生伸出舌头在黑血上一舔,然后张开嘴,一道黑色的小幡一下子飞了出来。
灵符直直地打在了黑幡上,黑幡上涌出一股烧焦了的腥臭味道。
白彻生性好洁,闻道了这股味道,不禁感到晕晕欲恶,脸一沉,心道,“等下收了这小鬼,打跑其他人,一定将这里要好生洗刷一番才可以。”
想到这里,白彻再也不想耽搁下去,眼见灵符已将黑幡击打得溃不成军,白彻运起法术,灵符一下子涨大数倍,将小小的黑幡掩盖在身下。
小小的黑幡宿宛如处于汪洋大海中的一艘小船,在海洋之中随波飘荡,上下颠浮。
良生头上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淌,一会的功夫就汇成一条小河,顺着良生的额头,脸颊,淌流下来。
但是良生连擦抹汗的功夫都没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紧了小黑幡。
方然在一旁虽然面无表情,可是放在两边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里全是汗腻。
“怎么,难道还是不行吗?”方然眼见小黑幡在灵符的冲击下越来越小,眼见都要看不见身影了,不由绝望地想到。
“去,疾!”良生大喝一声,咬破舌尖,一股黑血直直冲了出来,一下子射到了黑幡上,黑幡象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涨大数倍,化成一道利剑冲破了灵符织救的汪洋大海。
“去!”白彻脸一沉,回首望去,良生的黑脸里隐隐透漏出惨白之象,心知这个小鬼已到强弩之末。
“去!”白彻大喝一声,灵符刷地一声化成道道金光,散发出无穷的光量,小黑幡被照到之后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良生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
“完了,完了。”方然眼神一凛,虽然自己没有插手良生与白彻之间的争斗,但是却也不是能够眼看着良生陨灭。
“怎么回事?”耳边传来白彻的惊呼。
方然一惊,抬眼看去,不由一怔。
半空之中,灵符竟然停止了动作,收回了道道金光,恢复成了巴掌大小,将小黑幡拢在怀里,仿佛正在安抚小黑幡一般。
小黑幡乖乖地贴在灵符上,任灵符将符中的力量一点点注入黑幡中。
此时良生感觉到与自己魂系相连的黑幡中的力量一点点传输回了自己的身上,自己流失的力量一点点恢复回来。
“怎么会这样。”白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虽然修行多年,也与不少修道人士交流过,白彻本就是一个聪明人,已然查知自己修行之法虽然深妙,但是自己仍未得大法,虽然修习了不少法术,但是离窥得长生大道还远着呢,如果不能更进一步,恐怕也就是一个拥有法术的普通凡人,只是比凡人多活几年寿命罢了。
白彻也曾苦苦求寻大道之术,但是可惜的是这修行之术还是他从齐敏处得来,这齐敏对法术也是一知半解,又哪能里教得了白彻。可何况齐敏还存有私心,惟恐白彻习得大道之术后,会离开自己,因此更是不愿意对白彻倾囊相告。
这灵符之术还是白彻从友人处学得的,用的是白彻自身精血炼化,只认白彻为主,可以与白彻呼吸相接,用这灵符不但可以打击敌人,平时白彻也会放出灵符用来吸收各处天地灵气以补自身。
可是,这种情况,白彻深深的迷惑了,自己精血所化的灵符不但没有去打败敌人,反而不惜耗费灵力去弥补敌人的损失,这是怎么个情况。
“真的是真爱啊。”小金龙摸着下巴,感概地说道。“如果不是真爱,怎么会这么大功无私啊。”
“真爱?”方然嘴角抽搐一下,“你可真会说啊。”
“真爱?”白彻打了个跌,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灵符和黑幡不离不弃的样子,这灵符拥抱着黑幡的样子,宛如一对父子,父亲正在为受伤的儿子舔着伤口,抚慰着儿子的心灵。
父子?
白彻晃了晃脑袋,自己真的是迷糊了,想到这里白彻狠狠地瞪了良生一样,一定是这个小鬼捣的东西,这个小鬼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呢。
“他当然是你的儿子了。”方然沉声说道。
“哦?”白彻握紧了拳头,眼底含着怒气,“你是这小鬼的同伙吧。”
“不是,也算是吧。”方然先是摇头后又点了点头。
“我把这个小鬼从地底里捞了出来,还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就被人活生生的埋在槐树下,用秘法制成小鬼。我看他可怜,所以把他带在了身边。”
“活埋,还用秘法制成的小鬼。”白彻心里一惊,看向良生的目光不由自主带着十分的怜悯,“看这小鬼的样子,死的时候不过是五六岁大吧。罪不及孩童,究竟是有多大仇恨,能让人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怎么,还不想认他吗?”方然看着白彻的目光带着十足的嘲讽,这个大男人啊,自视不凡,却被一个心怀叵测的女人玩弄于手掌之中。
“认他,你在开什么玩笑。”白彻恼怒地收回了目光,对这个小鬼可怜是可怜,但是可怜也不能说这个小鬼是自己的儿子啊。
“你应该想的到才对啊,这灵符是你的精血所化,这黑幡是良生的魂魄所系,刚才由他体内之血所出,如果不是撞击时血脉相融,又怎么会让这灵符化干戈为玉符,不惜耗费灵力为为良生疗伤呢。”
“血脉相融。”白心头大振,定了定心神,睁大了眼睛看去,眼前灵符、黑幡相依相靠,良生盘膝静坐,掌心朝天,一缕缕灵气缠绕在良生的周围。
“是这个原因吗?”白彻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以前自己吸收天地灵气的时候,也是这样靠着灵符转渡灵气给自身。
“可是,可是自己的良哥儿是病死的啊,自己还亲眼看着他入敛了呢。”
白彻握紧了拳,“对了,刚才这个人说这小鬼叫什么来着,良生,良生,良哥儿,良哥儿。”
白彻觉得脑袋生疼,一幕幕映像如走马灯一般在脑袋里转来转去,一会是自己抱着良哥儿,良哥儿甜甜地喊着爹爹的样子,一会是良哥儿白着小脸,小小的身子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棺木之中,因为孩子是年幼夭折不能入祖坟,只能葬在外面,自己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小小的身子被埋在地下,所以将良哥儿的后事交由了齐敏一手打理。过后自己曾也去良哥儿的坟前看过,小小的坟茔显得分外孤独,但是自己对齐敏办理的事情也是很满意的,最起码良哥儿也算是埋骨有地,比起那些因为顾忌幼年夭折不吉利的人家,将小孩子随随便便一埋就不管不顾,甚至为了能让健康的孩子来投胎,将死去的小孩埋在大路之下任人践踏而言,良哥儿的后事处理的还算是不错。只可惜自自己原来还能梦见过齐玉,自己的发妻,却一次也没有梦见过良哥儿。齐敏还安慰过自己良哥儿不曾向自己托梦,一定是良哥儿已经转世投胎了。
“难道,”白彻的身子哆嗦了起来,“难道眼见这个小鬼,这个良生真得就是自己的良哥儿?”
“我把他从地底下捞出来的时候,他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死前的泥沙冲进嘴里时的痛苦和禁术炼制时的痛苦。”方然见白彻神情有所转动,接着说道。
“我再三追问,他只记得一个良字,记得有人含着良什么的,其它的都想不起来了。因为他被埋在了槐树之下,借着槐树之力变成小鬼,也算是一种新生,所以我喊他良生。”
“良生,良生。”白彻只觉得一股近年来没有过的感觉自心底涌出,灵符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震动,一道光射向白彻,白彻只觉得脑袋一阵清明,原本激荡的心情也平稳下来。
白彻看了看良生,努力回想着自己记忆里的良哥儿的模样,可惜啊,太久了,那小小的身子仿佛已经被自己给压到了心海深处,自己的记忆里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全是自己与齐敏双栖双飞的影像。
原来齐敏对自己的影响这么大啊。
白彻若有所思的望着良生,自己修行多年,也知道让人看上去假死的方法很多,如果眼前的少年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自己虽然眼见了良哥儿的尸体,但是当时良哥儿也不一定是真的死去了啊。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难道就是齐敏让良哥儿假死,骗过了自己的眼睛,然后弄了一个假坟,糊弄了自己。反而将良哥儿制成了这么一个小鬼。
想到这里,白彻起了一身的冷汗,这怎么可能呢,齐敏作为填房刚嫁进来的时候,自己和父母也曾防过齐敏,怕她对良哥儿起坏心,所以一直压着她不让她有子嗣,但是齐敏对良哥儿的好自己一家人都看在眼里,齐敏对良哥儿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手里怕碎了,照顾的无微不至。直到最后良哥儿因病不治,齐敏是最伤心的一个。
怎么会呢?白彻摇了摇头,难道齐敏这些都是装的,实际上她一直是心怀叵测?难道就是因为她把良哥儿变成了小鬼,所以良哥儿才一次都没有入过自己的梦。
白彻仔细回想起与齐敏的一幕幕,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地方,现在看来真的是很有意思啊,这个小小的庶女从哪里弄来的仙术修行,说是有机缘,可是怎么会被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后宅妇人得到?而且每次自己要看齐敏手里的秘籍,她都是支支吾吾,半遮半掩的。
“怎么样,你还坚持已见吗?”方然趁热打铁的追问了一句。
“当然。”白彻脸一板,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难道凭你二句话,你就要让我认一个小鬼为子不成。”
“那你怎么才会相信啊。”小金龙自方然身后露出脑袋,一脸的厌恶看着白彻,“你这个家伙看上去挺聪明的啊,怎么这么固执啊。”
“废话!”白彻冲小金龙翻了一个白眼,“子嗣传承乃是大事,怎么能说认一个儿子就认一个,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若想让我认他,到也简单。”眼见小金龙要发火,白彻不紧不慢地说道,“昔日我从友人手中得到了一块滴血石,如果我和他的血在滴血石上能融,那我就相信。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灵符和黑幡的事,我是一个好人,我的灵符自带善心,他要是可怜这小鬼帮这小鬼疗伤也说不定啊。”
“好!”方然双手一合,说道,“那就让滴血石来证明这一切吧。”
“好!”白彻手一招,灵符受到主人的命令,恋恋不舍的看着黑幡,然后化成一道光射入白彻体内。
良生徐徐睁开双眼,张开嘴,黑幡在良生头顶一转,化成一道黑气进入良生嘴内。
白彻深深看了良生一眼,深吸一口气,一咬牙,转身朝洞府走去。
方然俯身抱起良生,小金龙顺势叭在方然的肩膀上,默不作声地跟在了白彻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