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寂无声。
清冷的月光透过树枝稀稀散散地洒落在地面上。
纸醉金迷的秦淮河畔此时也杳无生意。
梦神和睡神努力地挥动着翅膀,整个朝州城陷入甜美的睡梦之中。
高府之中,森木林立之处,暗青色的瓦檐被遮挡在高大的槐树之后,半隐半现,在月色之中显出几分的狰狞、森冷。
方然一身的青衣几乎沉沦在这浓烈的夜色之中。
只有这条鲜活的小金龙此时却显得分外的兴奋。
小金龙静静地伏在方然的肩膀上,看着眼前的建筑,眼睛瞪的大大的,问道,“阿然啊,这就是你家的祠堂啊,怎么搞得这么阴森恐怖啊。”
“是啊,这个就是祠堂。”
方然抬起腿来,走上台阶,几步就来到了大门前。
门匾上方方正正四个大字“高府祠堂”,方然不由感觉神情一阵恍惚,方然想起来了,那次城外强敌来袭,自己的父亲身为西疆大帅,为了抗敌减少后顾之忧,将族里那些堂兄妹一并接到家中。
就在那个清晨,自己一个人在院中玩耍,也许是战争气氛太浓烈,让下人们一个个都心不在焉的,自己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跑到了假山下,这个假山是家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洞穴,外面是爬满假山的植物,从外面看谁也发现不了这个假山里会是另有乾坤。
“你们这样做好吗?”方然正兴高彩烈地摆弄着自己偷偷藏起来的小泥人,忽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女孩的声音。
“毕竟阿牙是我们的弟弟啊。”
“哼,什么弟弟。”一个充满了娇宠的男孩的声音。
“阿牙。”听到这群家伙谈到自己的名字,方然好奇地拔开了爬山虎的叶子,偷偷向外瞅去,穿红袄刚才说话的那个小女孩是自己堂叔家的嫡长女春妍,那个小男孩呢,方然回想了一下却实在想不起来到底哪里见过。
“什么弟弟啊,连个祠堂都没有去过的算什么高家人。”小男孩嗤笑着。
“就是啊,”一个声音附和着,“你看啊,他叫方然,他不姓高,他姓方,他不是我们的弟弟。”
“不是的,他也不姓方,我听我娘说姓方的不要他,高叔叔也不要他,最后死皮赖脸地给他姓了方。”
“呵呵,呵呵。”
“没人要的小孩啊。”
“就是啊,凭什么家里人还让我们去哄这么一个傻子啊。”
“不,”方然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了,“我不是没有人要的小孩,爹爹很疼我的,哥哥也很疼我的。”
“祠堂,祠堂。”方然用衣袖抹了抹眼泪,一下子想起来刚才这群小屁孩说的话,“祠堂是什么玩意,没进过祠堂就不算是高家的人,所以爹爹不让他姓高。”
小小的心灵里,方然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跟爹爹不是一个姓。
“姓,人所生也。”方然抬起头来,悠然地看着
“唉,祠堂啊。”
说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要进入祠堂了吧。
小金龙摇了摇尾巴,看看方然,不明白方然一个人在这里发些着什么感慨。
“快点进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了,阴冷阴冷的。”小金龙的尾巴啪嗒一下子甩在了方然的脑袋上,不耐烦地催促道。
“真没耐性。”方然斜眼瞅了一眼小金龙,笑骂道,然后一伸手推开了祠堂的大门。
这祠堂原本是有一位退伍的老兵看守的,自从上次被自己偷溜了进去,自家的爹爹又新增了二名人手。
方然冷冷一笑,其实自家老爹也太小心眼了,如果不是因为战乱人心浮动,自己又怎么会找到空子。
而今天吗,方然抬起头来,昂首阔步的迈进了祠堂的大门,今天又有谁能挡得住自己啊。
一个个木牌叠成罗汉,密密麻麻,怪不得人说高家的历史就是一道血泪史。
高敏,卒年十七
高则,卒年二十一
。。。。。。
如此的年轻,如此的风华正茂。
“这些都是你们高家战死的人吗?”小金龙看到如此多的牌位沉默良久问道。
“是。”方然点点头,自腰带上扯下一个布囊,打开带子,自里面倒出一个小小的酒壶来,方然将酒壶的盖子一拔,右手一翻,醇香的酒气一下子充满了整个祠堂。
“敬你们!”
小金龙的神色也肃穆起来,努力摆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在哪里呢?”小金龙正以纯洁无瑕的眼神目视前方,忽然听到方然的自语,然后,小金龙呆住了。
方然象猴子一样攀上供台,然后毫不在意地一个个将牌位拿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这个不是,”
随着方然的动作,一个个牌位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也差太多了吧。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小金龙瞠目结舌地看着方然的动作,一会功夫牌位被他甩了三分之二。
“喂,你到底要找什么啊,牌位能有什么东西?”
小金龙好奇地问道。
“不用你管,你好好待着就成了。”方然头也不抬地答道。
“哼,小气。”小金龙撇撇嘴,“亏我这么大晚上陪你出来,你竟然如此不够意思。”
“在这里。”忽的方然一声欢呼,小金龙精神一振,抬起望去。
方然半跪在供台之上,手里举着一个牌位,“终于被我找到了。”
“什么东西啊。”小金龙身子一摆,一下子飞了过去,“这个牌位有什么稀奇。”
“喂,还真是奇怪啊。”小金龙瞪大了眼睛,“竟然是桃木的啊。”
“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压伏邪气者也。”
灵牌,魂所归依。
桃木做成的灵牌魂不敢归,无所依,不是化为荒魂,就是魂不得归冥府,不得入轮回。
“谁啊,这么狠。”小金龙打了个哆嗦,“这得有多么恨这个人啊。”
“竟然用桃木做灵牌,这家人是不是有病啊。”小金龙脱口而出,“是谁啊,竟然让人这么的招恨,死了都不得安宁。”
小金龙顺着牌位望去,蝌蚪大的二个字,歪歪斜斜的,小金龙伸出小肉爪子揉了揉眼,“让我看看这个倒霉鬼到底是哪一个?”
“林旭。”小金龙暗自心急,多亏了自己见多广,要是别人怕是不认识这二个字呢,见方然没有反应,小金龙连忙高声喊出了牌位上的名字。
林旭,竟然是林旭。
等名字一喊出,小金龙自己就吓了自己一跳,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龙嘴,另一只手,指着牌位,不敢质信地说道,“林旭,就是那个。。。。。。”
“不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倒霉地被人采了花,吸干了元阳的修士,还倒霉到死了都被人用桃木做了灵位。”
“可是,可是他不是化成荒魂了吗,不是说他以身为祭,招来了女煞,最终化成荒魂了吗?”
“是啊。”方然百感交集地抚摸着牌位,仿佛在抚摸着心爱女人滑润的肌肤。
“你不能不这样吗?”看着方然的动作,小金龙身子蹦蹦蹦地跳开,打了个冷颤,说道。
“这里面够阴冷的了,一大堆的牌位,你还这个样子。”
“唉。”方然幽幽地叹了口气,“虽然你是我身体内的先天之气所化,但是被你看到了这个秘密,你说我是不是该灭下口呢?”
“灭口?!”小金龙嗓子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龙眼睁得大大的,嘴也不捂了,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字眼啊,“你要灭谁的口啊?不是我的吧。”
怎么个情况,怎么会突然间要杀龙灭口了,小金龙愤怒地想道,“自己是从进了这个家伙的身子,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先是被一堆妖怪盯上,一点点被吸走了仙元,不得不化成一条小小龙,不时的装装死,才能存活下来,好不容易收回了这些仙元,可以化成这条小龙了,结果又遇上这个家伙神经兮兮地要杀龙灭口。”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不发威,你真当我是HELLOKITTY啊。
想到这里,小金龙龙眼一瞪,二个龙爪子向上一举,哇得一声哭开了。
“哭了。”方然眨眨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小金龙,真得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使出了这么赖皮的一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