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后,父亲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挺拔健壮的小伙子了。认真、能干在村里是出了名的。
那时,各村会经常接到乡里和县里的号召,到一个村里或地点集体大劳动,我们这里叫“出夫”,类似于后来的统干工程,每家按人头分任务,完成任务可以赚工分。
每次”出夫”,父亲总是干得又快又好,不久就有了名气。
1978年,父亲到店子”出夫”,遇到了一位瘦瘦的长者,比爷爷略小些,任务是每人三方土石,父亲要承担家里10口人的工作量,等父亲干完的时候,那个高瘦的长者说,小伙子,你倒干得快,我这5口人的才干一半,你10个人的干出来了。
处在一个欣欣向荣的时代,父亲本身又性格憨厚,很干脆地说,叔,你别急,我和你一块干一天。
于是推起自己的单轱辘小车,就来帮忙了。那个瘦高长者开始非常不好意思,继而赞不绝口。不过,也让这个健壮的小伙子落得腰疼了,他哪能跟得上父亲的速度啊。
忙到下午,来了一个和父亲差不多的年轻人,看见他们两个人,先是啊呀了一声,然后摸摸脑门轻声说,爷,你这也干得太快了。
老者在一边笑着,指了指父亲,“人家给帮忙了,快来认识认识”。
那时,不论哪个村”出夫”,很少有出本乡镇的,互相帮忙的都是村前村后。一打听,长者就知道父亲的名字了,就要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父亲。
相亲那天,父亲向大伯借了一身军衣,个子虽然不高,但人非常精神,还戴一顶绿帽子——绿军帽。
临走,爷爷和奶奶围着父亲转了好几圈,声怕自己的儿子相亲不成。
奶奶说,小烟啊,和人家闺女见面的时候,你个子不高,少站起来。
爷爷说,别跟人家说你抽烟,有时还弄酒和衍科还有连忠这些小孩喝,也别说自己喝酒!
其实,父亲一米六多点的个子,还算看得过去,抽烟喝酒人家早就知道了。
父亲一不做二不休,和那个长者连续干了两天,累的时候,就和长者一起抽烟,先抽长者的,然后,抽父亲的。
一般人舍不得卷烟的,长者能买得起,父亲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向连忠和衍科借钱买烟,直到一起干完。
临走,那人怎么会让父亲拍拍屁股就走呢?那时慈埠还没个像样的酒店,长者家里挺富裕的样子,就找了个有酒有菜的地方,长者、年轻人、父亲三个人喝酒,父亲表现的中规中矩。
那个长者怕父亲不喝,自己吹牛,自己喝一碗,要父亲喝半碗,年轻人跟着长者喝,父亲听长者的,长者一碗,父亲就半碗。
即使酒量再大,也顶不住一碗一碗喝啊,最后喝醉了,年轻人跟醉了,父亲没事,也不是父亲酒量大,而是喝得少。
二伯那时已大学毕业,结婚后安排到了临朐矿产局工作,恰好回家。二伯母在一边说,“没事,你二哥比你长得矮,让他去当个参照物”。二伯大笑,连连说好。
奶奶还不放心,又对父亲说,“烟啊,听说他们家挺富的,别说我们家里8个孩子,人家女孩也识字,别说自己不识字,说会写自己的名”。
衍科也跟着去了,衍科对爷爷说,“大爷,我去,我比四哥长得丑”。
三个人,也不用媒人了,三个村凑了三辆自行车,在那个时候,已经相当排场了。会骑自行车,比现在会开汽车还要风光的。
到了长者家里,是整整齐齐的三间房,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长者和年轻人已经在等了。长者见了父亲就哈哈大笑,来,来,快进来。年轻人也咧着嘴笑。
到屋里,父亲见到了那个女孩,的确良花上衣,藏青色裤子,一双纳底鞋,大眼睛,扎两个麻花辫放在脑后。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乌黑的头发,很漂亮。
二伯和衍科本来在跟上还海侃山说的,但到了场合,只摆自己的招牌了,一个矮,一个丑,生怕话说多了。
长者倒不拘束,“这是我女儿,你们两个进屋谈谈,我和两个小伙子聊聊天”。
那个女孩就是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