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边城升学
萤石矿雇人试开采了一段时间,放了几声响炮,种种原因,只在慈母山上留下了个大坑,没有付诸实施。
父亲仍在田地里劳作。
1993年,我以全乡第二十四名的成绩升入初中。
我们就是这样,在不断的求学过程中,一步步挣脱父母的怀抱,一步步远离他们的背影。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悄悄地向我们招手。
从此以后,我认识和接受这个世界的幕布也正式开启。读者的眼界会一次次拓展。
那个时候,小学升初中就一锅端了,不再有留级的问题,但孟凡进辍了学。
穿着拖鞋虽然慢,但踢踢踏踏总能走到目标的,福生、老钟、刘连刚学习成绩虽然不好,但都升进初中。
韩淑娟是全乡第六名,虽然仅差几分,但却落下了我十多个名次,我们那一级初中有600多名学生。
可惜的是,她的家人毫不在意这么难得的成绩。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么,将来迟早要嫁人的,读书多了有什么用,在家人的劝说下,韩淑娟在任何人都不知晓的情况下辍学了。
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小学把学生送出去了,已经毕业,学校老师不好再出面;名字送到了初中学校,但报到的时候却没去,没出现过这个人。
教育观念、教育运行模式新老交替的时候,人们的思想还没准备好与未来的社会和自己接茬。老一代满足了孩子比我认的字多,对新一代的教育忽然显得很宽容,新一代对世界还无知,却突然在家人的劝说下,变得不再好奇,上学突然变成了手对手、拳对拳的“对手交易”。那些年辍学的学生像掉在地上的芝麻绿豆一样多,没人去捡,他们中大多数没有就地生根发芽,而是就地烂掉了、烂掉了。
教育和受教育的权利和义务仅是喊在嘴里,或刚刚粉刷在墙上的一句话,且仅仅是一句话。
韩淑娟辍学在一个谁都想管却都管不上的真空地带。
很多年后,我骑着自行车,路上遇见过她一次。一面见了仍然能一下子认出那双深邃有神的大眼睛,还是轻微地撅着小嘴巴,两人都要张嘴动唇说话,然而只是互相看几眼,瞬间匆匆路过,相识相见却不语。
之后,心里是一种隐隐的痛。
……
暑假,五婶带我到集上买了新布,做了一条裤子,一件衬衫,说,“城城大了,上初中了,不能再穿补丁衣服了”。
那是5年来我第一次买新衣服,即便过年,衣服也是二伯家弟弟,三姑父倒下的。
奶奶从柜子里找出了两件新棉被和一件毛衣,恰好大姑到我家看奶奶,奶奶对大姑说:“这是城城娘死前就准备下的”。
到现在我还记得奶奶说的那句话。
我想起了娘。
娘去世的时候,我仅仅七岁,上初中时我已经十三岁。
对于六七年后的事,母亲早就安排好了。如果娘还在,凭娘会经营,始终快人一步的头脑,我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1993年,也是中国市场经济正式实施的一年,社会这部大机器一下子上满了发条,农村进入了第一个发展加速期,横跨我们那个小县城西北的第一条柏油路贯通通车。
路就是动脉,这让西北部的群众发展不再受旱路颠簸之苦。
群众发展经济的意愿和办法越来越多,贫富差距越来越明显,大姜等经济作物开始普遍种植,我们那个小县城的农业产业化、规模化逐步在全国叫响。社会百业俱兴,巨力三轮车、黑豹农用四轮车开始在村里出现,父亲在这轮加速中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