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都有伏假和秋假。
伏假是收小麦时,学校里放几天假,帮家里收小麦。
很多群众瞅上了脱小麦的营生,村里有头脑的,把脱粒机买到家,靠给人脱粒小麦赚钱。
父亲一般要种三四亩小麦,要收割的时候,位置偏僻的,就叫上我,太阳脸露个半边的时候,套牛车,我坐到牛车上,任牛车的颠簸把我惺忪的睡意消除。
然后,父亲到田地里,拿出镰刀,弯下腰,大手一伸薅一把,轰哧轰哧割一把。
我也一把镰刀,学父亲的样子,速度不快,但总能帮上父亲的忙。
收割机能走的田地,父亲已经舍得让收割机收割,毕竟脱拉机在田地里走一圈,小麦就全倒下了,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谁家要脱小麦了,那主人就连同脱拉机一同开去,两根长长的皮带连起脱料机和拖拉机的轮盘,再用摇把子使劲摇拖拉机的轮盘,速度上来了,“哈哟”一声,拖拉机烟囱里冒出浓黑的烟。
之后,脱料机声音由小到大,开始咆哮,仓斗如野兽的嘴巴一样,一口口吃掉如山堆一样的小麦山。
家家户户打场,互相帮忙,那种原始大集体留存下来的作风还明显地遗存。
一般是主人往脱粒机料斗里送小麦,把小麦顺成绺,最好小麦穗在前,让麦斗里的齿轮最先打到小麦头,这样最省时省功,提高效率,其他的壮小伙就往他旁边扔小麦捆。几个女人用簸箕接小麦,轮流倒在事先准备好的大油纸上,一个人挑脱粒机口挑出的麦穰,不能让它们堆在脱粒机出风口的前面,剩下小麦皮就任它吹。
小山一样的一堆小麦,个把小时后,就剩下一堆堆金黄的小麦,和一堆酥酥的麦穰了。
一个个都变成了泥人,小麦上的灰尘经脱粒机一折腾,呛到人脸上,布上厚厚一层,汗出来,就形成道道,男男女女都一样,没人笑话,这就是劳动。
打完场,一年的伏假就基本结束了。
此时,天空中布谷鸟叫,小麦灌浆时点上的玉米开始冒芽,不几天就绿绿葱葱。
我们也沿续过去的做法,田地里总有遗漏的麦穗,大家就到自家地里,挎个小筐,捡麦穗。
这个时候,捡来的,奶奶把它们晒在一起,用个“瓜子”(用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用刀抠出手握的地方)抽打小麦,用个扫帚不时扫扫堆堆,最后,用簸箕反复颠,小麦粒就出来了。
对捡的这些小麦,家长们从来都是任由处理,一年里就参加家里这点活。不论我、福生都要换点油条,有了自己劳动的东西,总是香香的,也格外珍惜。
当然,那几天麦假之后,我们还要到学校交粮食,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几斤到十几斤数量不等。这种做法是不是旧时私塾的遗留也不知道。
秋假也只有几天,要到收获的花生地里刨遗留在田地里的花生,人人拿个镢头,不停地在地里倒来倒去,翻过的土地一遍遍重新翻一遍。
也要上交到学校一些,村里一些年龄大的,有时就背个塑料编织带,四处游走,他们会用巧劲,找“田鼠洞”。
要找到一个田鼠洞,就不干别的了,几个人围着这个洞反复刨,捉田鼠是一种乐趣,如果运气好,碰到了贪婪的田鼠,会在田鼠的“仓囤”里找到一大堆花生,几个人一分,交到学校的任务就够了。
时常,会见到几个人一起在田地里拿着镢头,四处跑、追,那是碰到在家里呆着的田鼠了,一般要打死。大胆的,中午不回家,烧田鼠吃。
一到秋假,玉米还没收割,田地里到处是游走的“倒”花生的学生,甚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