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庭鹤寿宴当日,舒家一大早便宾客盈门。
今年的寿宴有些与众不同,来为舒庭鹤祝贺的不仅有江南的各界名流更有从京城而来的贵客。
距离赏梅大会只剩下十多天的光景,京城中派来做准备的官员已经陆续赶到,谢松廉便在其中之列。
除此之外,皇上的亲姐姐明惠长公主也刚刚到了江南行宫,明惠长公主前些天生了一场大病,太医说江南的水土养人,皇上便下旨,让人一路护送着明惠长公主到江南行宫暂住,一同参加赏梅大会。
天色已经大亮,舒紫瑶和春颜押着梅拂浅从舒家后门而入。
按照舒家的规矩,每日辰时是仆人们出去采买的时间,仆人出门采买,不能走正门,只能从后门进出,因此,在这整整一个时辰,舒家的后门是一直开着的。
后门地点僻静,人烟稀少,舒紫瑶特地等到天亮之时才从后门悄悄地带着梅拂浅回来。身为舒家小姐,大半夜出去抓了一个大盗回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她要低调再低调。
从后门而入,是舒家的后花园,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园子,平日里没什么人来,甚是安静。
一条林间小路蜿蜒向前,走到尽头再转个弯儿便是梅芳院。
“啊!有鬼呀!有鬼呀!救命啊!”
舒紫瑶忽然听见一阵惊慌的呼救声,她愣了愣,有鬼?若是晚上有人说有鬼倒还是有可能,可是这大白天的,小黑不能见阳光,早就回去了,怎么会有鬼!
舒紫瑶停下了脚步,想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一个人影在树林之中晃动,就在舒紫瑶愣神的功夫,这人影从树林之中窜出来,扑到舒紫瑶身上。
舒紫瑶反应很快,下意识地闪身一躲,那个人扑了个空,一个狗啃屎摔倒在地上。
“呜呜,有鬼,有鬼。”这个人摔倒之后,竟然也不起来,在地上不停地打滚,拉着舒紫瑶的衣角,指着梅拂浅一直地喊有鬼。
大白天地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往自己身上扑,舒紫瑶真是被吓得不轻,此时此刻,她好像抓起来这个人狠狠地打一顿,可是,低头去看时,舒紫瑶却心软了。
瘫坐在地上的是一个大约十六七的少年,不过,这少年与正常人不同,他目光呆滞,虽然衣着华丽但是满身泥土,脸上和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看样子像是刚刚在树林中不小心被树枝刮伤了。
若不是弄得这般狼狈,这少年应该是一个俊朗的男子,眉目如画,身材修长,本该是绝代风华的样子,只可惜,这无神的双眼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姐姐救我,姐姐救我,他是鬼,他是鬼。”少年不顾身上的伤口,在地上蹭了蹭,抓着梅拂浅的衣服狠狠地捶打。
梅拂浅冷然瞪了少年一眼,少年吓得一哆嗦,蜷缩着身子,躲到舒紫瑶身后。
看那样子,这少年的心智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舒紫瑶从来没听说家里住着这样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她疑惑地看看春颜,春颜轻轻摇头。
舒紫瑶叹了口气,不知怎地,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蹲下身子,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我叫阿尘,是鬼,他是鬼,救我,救我。”
舒紫瑶皱了皱眉,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吧,“阿尘,你别怕,他不是鬼。”
阿尘的目光中依然闪着万分惊慌,这恐惧似乎是由心生的。
舒紫瑶不知道这个阿尘为什么对梅拂浅这样恐惧,可是看看眼前满身都是大大小小伤痕的阿尘,她实在不忍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春颜,把梅拂浅先押在我房中,让秋梦把药箱给我拿过来,再带点吃的。”舒紫瑶回头淡淡地吩咐道,她要起身,却被阿尘死死地抓住,望向她的目光里尽是可怜。
舒紫瑶索性没有起来,拉着阿尘的手,像是在哄一个孩子,“阿尘,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他不会伤害你的。”
阿尘的恐惧竟然在舒紫瑶的安慰下消失了许多,他痴痴地笑笑,咬着嘴唇,样子十分可爱。
“小姐小心点。”春颜有些不放心,毕竟这个阿尘出现得太莫名其妙,可是自家小姐已经吩咐了,她又不敢违抗。
临走时,梅拂浅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多了张字条,上面写着四个字:寿宴之后。
当然,这细微的变化并没有人察觉。
舒紫瑶轻轻地将阿尘扶起来,生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我们到那边去吧!”舒紫瑶指了指远处的避荫亭。
阿尘蹦蹦哒哒地跳起来,他似乎对舒紫瑶格外地信任,“好呀好呀!”
舒紫瑶展颜一笑,仔细看看,这个傻孩子倒是很可爱。
坐在避荫亭内,舒紫瑶拉过阿尘的手臂,看看他手臂上的伤痕,一道道地,伤口都不深,但是有的还在流着血,真不知道他刚刚在树林里摔了多少跤。
“你的伤是怎么的弄的呀?”舒紫瑶接过秋梦送来的药箱,看着阿尘的伤口蹙着眉。
阿尘的眼神中又出现了惊恐,怯怯地道,“是鬼。”
舒紫瑶无奈地摇摇头,看来,在他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小姐,你从哪里捡来了一个傻子呀,你折腾一夜了回去休息吧,这种小事,奴婢来做就行了。”秋梦一向心直口快,她不理解自家小姐怎么对一个傻子这么上心。
舒紫瑶笑笑,“没事儿,难得他相信我。”
这个阿尘好像对每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唯独对舒紫瑶不同,舒紫瑶发现,阿尘每次看自己的时候,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放心。
“也许会有点疼,你忍着点儿。”舒紫瑶拿起伤药,小心翼翼地涂在阿尘的伤口上。
舒紫瑶的手刚碰到阿尘的伤口,阿尘便疼得大叫了一声,猛地把手缩回去,“不,不要,疼。”
舒紫瑶心疼地看着阿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耐心,“乖,伤口如果不上药会感染的,到时候会更疼。”
“我不,我不。”阿尘怯怯地看着舒紫瑶,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舒紫瑶摸摸阿尘的头,“你已经是男子汉了,要坚强。你再这样,我可不理你咯。”说罢,舒紫瑶扭过头去。
阿尘挠挠头,站起来走到舒紫瑶面前,委屈地看着舒紫瑶,“不要不理阿尘,阿尘是坚强的孩子。”说着,他把受伤的手臂伸到舒紫瑶面前。
舒紫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他只是一个傻子啊,刚刚那么凶,会不会把他吓到。
“好,你要乖哦,我会轻轻的。”舒紫瑶仔细地帮着阿尘涂抹着上药,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他。
这一次,阿尘没有大叫,只是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舒紫瑶。
虽然阿尘只是个傻子,但是被一个男人这么看着,舒紫瑶还真是有点不适应,她的脸色不自觉地微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