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疾驰;人,心急如焚。
鹤西归从未如此着急过,为了一声好友,他马不停蹄,赶回了武林总舵。
“青水复青山,天色一片蓝”。
一座巍峨的石门,两行大字刻在石门两侧,笔锋走势,宛如流水,更增一丝庄严。
“站住,什么人,胆敢硬闯武林总舵!”
鹤西归此时蒙着面巾,他并不想别人认出他来,面前的守卫也已换了人,若是老守卫,只看见他这一身装扮,并不用看到他的容貌,就已经知晓他是前来寻找武林盟主白易天的。
鹤西归看出一丝差异,原本的守卫年轻力壮,也忠于职守,没有特殊情况,怎么会换掉他们?
“在下鹤西归,要见武林盟主。”鹤西归开口道。
守卫自然听过鹤西归的名声,道:“待我禀报盟主,再放行与你。”
若是平时,鹤西归早就可以获许进入武林总舵,这次居然还需要通报,鹤西归更觉异常,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不满的神色。
片刻后,只见那名守卫出来了,身后跟着冰魅。
“白盟主生了场大病,怕是不好见客,鹤老弟还是请回吧。”
“想必你是知道我与白盟主的关系的,既然白盟主生病了,我更应该去见见他。”鹤西归不露声色道。
“我既然诺了白盟主,做这盟中的护法,自然要照顾盟主的安慰,这种时候,他见谁,不见谁,都由我说了算。”
两人话不投机,鹤西归眼见争论无用,已然掠身向前,冰魅身法同样敏捷,两人避无可避,已然交手。
双方甫一交手,已知双方底细,今日之争,若要要掌上分个高下,怕是战个一天一夜也不能分出胜负。
鹤西归眼见久克不下,却并未拔剑,只道:“既然你今日执意不让见,我也不强求了,待盟主病好,再来拜会!”
鹤西归方走片刻,火魅也已经飞身掠出,站在冰魅旁边,道:“鹤西归实力如何?”
冰魅道:“不差。”
守卫见状,道:“方才两位护法要是同时出手,岂不是可以将他一举击杀?”
冰魅冷笑一声,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只能做守卫么?因为你没有什么脑子。”
鹤西归造诣最高的,当属剑术,除了方才鹤西归并没有出剑之外,冰火双魅其实还有更重要的考量,鹤西归的背后,有一支秘密的杀手组织,唤作天云堂,堂中七名绝顶杀手,鹤西归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天云堂很少与外界有所冲突,几乎也从不集体过问江湖事,但江湖上也并没有人敢轻易招惹天云堂。
守卫思量着冰魅的训话,他并不笨,只是缺少提点,所以此刻他乖乖地闭嘴了。
“路儿直,路儿弯,河里无水鱼儿干;路儿平,路儿坎,无水之马不撒欢。”只见一少年唱着儿歌,出现在石门前。
方才那守卫原本借着本能,想要上去拦住那少年撒欢,忽然一激灵,细想这少年当着冰火双魅的面,唱这般不知所云的儿歌,说不定又是个难惹的角色,所以自觉退在一旁,默不做声。
果然,冰火双魅对那少年十分恭敬,原来那少年乃是前段时日出现在华山论道的花忘情,只见他停下说唱,道:“又要死人了么?”
冰火双魅知道少年在讲些什么,自然也不会明说,要是常人对双魅指指点点,早已经成了两人掌下亡魂,这少年想来也真是大胆。
冰火双魅正要正要开口讲话,却见一道凌厉掌气,从石门内穿透而出,直击向花忘情。花忘情始料未及,仓促接掌,掌风虽是数丈开外送来,花忘情却仍是退了几步,才拆开掌劲。
白易天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本领,到底是何方高人,隐藏在武林盟之中?
冰火双魅此时一改笑态,对守卫喝道:“送客!”
守卫得了指令,上前做了请的手势,算是送客,花忘情天资聪颖,自然明白冰火双魅的意思,送客之说只是让他脱离是非,花忘情心里明亮之后,嘴里哼着调调,离开了。
只见一道精瘦的影子,从山门后掠了出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除了头上两络白发,并不显老态,他着一身轻便华服,目光精练,眉角透出一丝诡异之色。
冰火双魅方瞧见此人出来,皆是拜首鞠躬。
老者点了点头,道:“事件都安排好了?”
但见冰火双魅点头称是,老者遂一展衣袖,抽身而去。
夜风徐徐,本应神清气爽,奈何暗夜蛰伏着莫名冷意,让人有些不知所措。武林盟后山里,两条疾驰的人影,夹带着一裹麻袋,袋中隐约可见人形,却不知是死是活。
“堂堂一个活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唉,想他那时多风光呢。”两条人影在后山找了个隐蔽的处所,将麻袋丢到一旁,抽出背后中等长度的挖掘工具,在地面挖起洞来。
地面碎石极多,两人身强力壮,也有些武艺,却挖的极是辛苦。
“我们好歹也是武林盟中等守卫,竟让我们干这等活儿。”另一人抱怨道。
“哇呀,哇呀。”林中忽然响起几声乌鸦叫声。
“快挖吧,别抱怨了,挖完埋了他赶紧离开这里,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预感很对。”
忽见寒光一闪,一声轻语,两人中已有一人缓缓倒地。
“是你,你,鹤西归!!!”另一名还没死的人,已经吓得两腿发抖。
鹤西归麻利地解开麻袋扣子,往下剥开麻袋,映入眼前的,正是白易天的尸首。
“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啊。”那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撒腿就跑。
但见鹤西归抄起脚下碎石,扔向妄想跑路之人,石头砸在他脑壳上,力道很大,那人也是应声倒地。
起风了。鹤西归复将麻袋扎好,抱着麻袋,口中喃喃道:“朋友一场,岂会让你草草入殓荒山。”
鹤西归果真找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将白易天好生安葬。
坟前无碑,徒有清酒一坛,纸钱若干。鹤西归生了火,放上纸钱,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纸,纸上字迹工整,鹤西归却没有读出来。
悼文如下:
彼一年,你我风华正茂,山清水秀之处,偶然所遇,略有灵通。促心长谈,见你性直,又乐于施善,甚合我心,至此相交。你说,大丈夫当有所担当,有所志向,你交友广泛,终得尝所愿,指导武林。
如此之后,你虽贵为武林盟主,但你我之心,并未就此相隔。又经数年,交心更欢,却觉虑心重重。汝性直,不善周折,不工心计。吾多次劝汝卸任,以求无事,汝总避而不谈。
今年之夏,汝开风云之汇,聚于华山,行论江湖,健壮如初,谁料数月之后,当真多事之秋,荒漠一行,你我就此阴阳相隔。知心不在,不知何求。
碑,未立,酒,敬你;情,长记,仇,吾行。一路走好。
鹤西归默默发了会呆,将悼文丢进烧得正旺的火堆,那火堆映在他的眼里,映的他的眼神扑朔迷离。他抓起一旁的酒坛,豪饮数口,接着将一坛子酒倒在坟前。
鹤西归忽然显得豪迈起来,他扔了酒坛子,拔出半截剑,看了一眼,又截然收剑,跳上一旁骏马,两眼炯炯有神,秋风已将他并无甚泪水的眼吹干,他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