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这一下,飞刀书生立时惊出一身冷汗,酒也立刻醒了,他虽不认识这位老尼,却已识得老尼的功力,飞刀书生虽未使劲全力,但对方却能够收缩自如,不偏不倚地化解他的内力,这种力量才可怕。
飞刀书生震惊之余,细想不出来者到底是何人,暗提一口气在胸中,不出片刻,便已经恢复从容。采仙师太看在眼里,细想此人年正方刚,却已有如此功力,很不简单,但终究是烽火十二寨的寨主,采仙师太今日必定要给些颜色让飞刀书生瞧瞧。
店中伙计看出端倪,本想上前帮忙,但看对方两位虽是女流之辈,却的确是看不出行头的高手,更何况即使店伙计上去帮忙了,几个男人欺负两个女人,岂不让人笑话。
采仙师太忽一声冷笑,道:“怎么,打算使出看家本领了?”
飞刀书生飞刀的确已在手,那柄亮闪闪的刀尖,闪过寒意,那么耀眼。
如此近的距离!
如此夺目的飞刀!
如此迫在眉睫!
飞刀若出手,必定会伤人,因为飞刀书生的飞刀从未失过手,至少飞刀书生此刻还是这么想的,比拼内力并不是他的强项。
双方此刻都还没有动手的意思,飞刀书生的飞刀仍在手中,就像升腾在半空的鹰,扑下总是致命的!
采仙师太并不恼火,她并未感觉飞刀书生有多大神通,柳如月仍在一旁,她不作声,采仙师太教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沉住气。
方才那三位此时已悄悄细语,一人小声道:“采仙师太果然名不虚传,但看她面色,毫无惧意,那飞刀竟完全没有被她瞧在眼里。”另一人道:“飞刀书生竟也沉得住气,但他若得知面前的对手乃是名震江湖的采仙师太,怕是也要为之一震了。”第三人小声道:“大家莫要再论,且看他二人如何变化,凭我对飞刀书生的了解,他怕是要出手了。”三人讨论完毕,目光又聚到采仙师太和飞刀书生身上。
此时关注他们的,又何止这三人,满楼的食客,全都注视着他二人,注视着飞刀书生手上的飞刀。只有一位眼俏的伙计,忽缓过神来,抹掉脸上冷汗,急奔出去。
但那支飞刀却仍未发出,采仙师太也并不想飞刀书生此时出手,至少,也要等眺海桃楼的主人回来了,才是采仙师太认为的最佳时机。
飞刀在飞刀书生手上,采仙师太为何又希望飞刀书生不要急着出手,她又如何能决定飞刀书生何时出手?
不说话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采仙师太不说话,不露色,飞刀书生便不能甩出手上的飞刀,飞刀书生不知有没有看出采仙师太的意思,但他此刻真的没有出手。
如此僵持了半刻,采仙师太面露笑色,道:“怎么,还不打算出手?”
飞刀书生道:“不知前辈今日为何要针对我?”
采仙师太收住笑容,道:“因为,我要给烽火十二寨一个教训!”
飞刀书生听了此话,思量面前的高人此时说明缘由,定是来寻他烽火十二寨麻烦的,烽火十二寨,首尾相连,兄弟同心,飞刀书生宁可他人羞辱自己一番,也绝不容忍他人在他面前诽谤烽火十二寨,此时,飞刀又捏紧一分。
方才年长的那位挑事者嘴上不说,心中早已按耐不住,他急着渴望两人动手,只要两人动手了,不管孰胜孰负,是死是伤,都与他无关,只要采仙师太和烽火十二寨结下了梁子,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飞刀终于脱手而出,华丽、飘渺、虚无,从未在飞刀书生手中失手过的飞刀,像光彩一般华丽,像云一样飘渺,像梦一样虚无。
就像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把飞刀一般,就像个梦。
那些观看者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惊讶,这时间仅仅是一刻,一刻是多久?最快的速度眨一下眼所花费的时间,都比这一刻要长。他们根本没有看清飞刀何时出手,飞向何处。
这就像个梦。
不知是真是假,有无来过。
柳如月这段日子受采仙师太点化,武艺精进,虽近在眼前,就坐在飞刀书生和采仙师太中间,竟也没有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这该是多么神速,是多么高明的手法才能使出如此飞刀。
不过更让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又是一个瞬间,这次根本没有给别人眨眼睛的时间,就连使出飞刀的飞刀书生,都大吃一惊。
他不敢相信,他亲手使出的飞刀竟然插在了自己的胸口,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飞刀书生会蠢到将飞刀射向自己的胸口么?
显然不会,这定然是采仙师太所为。
众人看采仙师太竟仍纹丝不动,深叹采仙师太功力深厚,当真登峰绝顶,不过采仙师太方才也着实惊讶了一番,心中暗道:如此后辈竟已能使出这般飞刀,的确匪夷所思,若不是方才聚精会神,当真未必能接得住这一刀。
原来采仙师太虽看似毫不在意,实则不敢小视飞刀书生,方才内心也暗自惊过一番。
能让采仙师太这等人物发出这样的感叹,飞刀书生的飞刀仍不失为例无虚发,可惜飞刀书生却仍未认得面前的老尼乃是采仙师太,飞刀插在他的胸口,却更似插在他的心头,谁又会不生出如此感叹呢?当一个人满怀自信的时候,看来绝对的事变成相反的事,怎会不让人惊讶?
这就像个梦。
飞刀书生的飞刀,像个梦,碎了。
采仙师太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她站了起来,右手的拂尘已轻轻甩向飞刀书生。
不会有人能够轻易看出拂尘中“轻”的含量,飞刀书生中了自己的飞刀,惊讶不已,脑海中飞快的揣测着面前的老尼到底是何方神圣,根本没有精力去思量采仙师太这一手。
采仙师太这一击若正中飞刀书生,即使不会取了飞刀书生性命,但伤上加伤,也必成重伤,到底会重到什么程度,得看采仙师太的拂尘“轻”到什么程度。
挑事的三人心中更暗喜,要是出了人命,采仙师太和烽火十二寨的梁子可算结大了,回去禀报主事者,必能多讨些好处。
“师太,手下留情!”
众人皆看着师太手上的拂尘,冷不防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姣喝,来者面若桃花,手中长袖迎风而动,护在飞刀书生面前,正是眺海桃楼楼主清桃姑娘。
采仙师太撤了拂尘,道:“原来你识得我,但看你面貌清秀,举止温雅,不像是江湖上走动的姑娘,怎么会替一个江湖匪盗说话。”
清桃姑娘面目俱笑,亦抽回长袖,道:“我开这眺海桃楼,无非是想让有雅兴之人登楼望海,听风评茶赏酒,不过是略作小雅,无论是何人来此,我都不想有人在如此冶情之地闹出些人命吧。”
采仙师太笑道:“姑娘举止非凡,不知可否能告知我,你是何身份?”
清桃姑娘嫣然一笑,道:“家父有言在先,若是一人独自外出走动,不得透露身份,还望师太见谅。”
采仙师太揽拂尘入怀,道:“姑娘不愿说,贫尼也不多问,今日就看姑娘面子,放过这厮,不过日后在他处遇见此人,就不要怪贫尼不讲情面了。”
清桃姑娘微微低首,仍是微笑,算是答谢,采仙师太已是无心赏景,领了柳如月,飘然而去。
楼中既闹了打斗,待采仙师太方走,众人也无意多留,皆两三作伴离去,挑事的三人自然也不例外,但仔细看他三人,喜形于色,比其他人更觉喜气,方才此楼层的店伙计小声附耳道了几句,清桃姑娘摆手示意,店伙计中便蹿出一人,暗中跟着那三人而去。
再看飞刀书生,他胸口中刀,虽方才从清桃姑娘口中得知那老尼乃是世外高人采仙师太,顿觉自己冲动,但又想不透他与采仙师太既不像是有无来往,何来怨仇?这回胸口伤势渐觉疼痛,不免干咳几声,想要运功止血,顿觉无力。一只纤纤细手忽搭在飞刀书生肩头,清桃姑娘一直挂在脸上的那种灿烂的笑不见了,但看她面目,虽似微笑,却更似备至关怀,只听清桃姑娘细声道:“莫要轻动,待我差人寻些止血药来,再替你拔出飞刀止血。”
飞刀书生脸上有些许痛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刀口的伤痛都不重要了。
这种感觉,就像梦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