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在经过的这个洞道和之前的洞道有所不同,没有那么矮,从下到上由宽入窄,直到变成一个尖顶,看上去更像是一道狭长的裂缝。这裂缝不太规则,有的地方可以正面走过去,有的地方只能拎着背包侧身经过,有时身体还要将就裂缝的形状,更有的必须蹲着,或爬才能通过,实在不太好穿行。
但最令大家感到艰难的还是里面的温度,越往里面去越是热,气温一直在逼近体温的感觉实在糟糕,呼吸到的空气仿佛是闷在塑料袋里的气体一般,无尽循环着,直到有点儿窒息。浑身都在往外冒着汗水,就连脚底板或许也都湿了。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有八九百米了,也许还不止,众人只觉得口干舌燥,纷纷拿出加温壶灌起了水,不喝还好,那还是早上才备好的热水,一咕噜下肚,感觉嘣出来的汗都热了。
“我受不了了!我想脱衣服!”金急躁地说道,可在这洞道里脱衣服谈何容易,空间局促不说,还有那扣在腰间的绳锁,弄个不好,掉了丢了,还要回来捡,不是更加得不偿失。
“你就别折腾了,你看我们都热着呢!忍忍吧!”钰雪劝道,她的额头也贴着凌乱的发丝。
金忍不住抱怨道,“这是什么隧道啊!怎么那么长!不知道另一条路是不是也那么闷热。”
走在前方的戴毅说,“这其实就是地壳的裂缝,我们现在就在亚欧板块的岩隙之中,这岩隙越长,我们选对路的几率就越大,我估计,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得在岩隙里走两个小时。还有,这里那么热,说明里面和这洞道的温度也差不多。”
金快要崩溃了,头脑里满是戴毅说的两小时,“戴老师,你能说些让人激昂的话吗…我都快热吐了!”金恨不得眼前有把剪刀,把身上的衣服裤子全都剪开。
走在最后面的乔沅说道,“只要通向出口的路不是一直如此就好了…”
“乔沅…拜托…”这也是金所害怕的,他赶紧看向戴毅。
“那应该不至于,这青藏高原下如果存在一个地下空间,就很可能是两个板块对冲后产生的折离空间,就像你拿两块橡皮泥随便一推,都不可能完全贴合一样,更不必说板块是多么坚硬了。”
“戴老师,我已经听不进你说的那些学问了,我整个头脑都是蒙的,跟浆糊似的,还是热的浆糊!”钰雪说道。
“那就省省劲,别说话,免得口渴了。”说罢,戴毅又喝了口水。
众人就这样走走歇歇,其中有一次真的耐不住热了,大家在一处较宽的洞中把衣服脱下,只是背包的厚度增加了,有些地方要硬塞才勉强将背包挪过去。三个多小时后,大汗淋漓的众人从缝隙中挤了出来,虽然炎热依旧,但明显感觉到呼吸顺畅多了。
“看来又到了一个新的洞厅!”戴毅长吁了口气,只是他的话音才落,余音马上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仿佛是个吞吃声音的世界,就像进了录音棚一样安静,这让原本因高温刺激的极速心跳变得越发明显,就连吞唾液、行走时骨骼的磨合、肌肉的拉伸,以及眨眼时眼角用力的声音都被自己听得一清二楚。戴毅当即判断,这洞厅应该不小。
戴毅和乔沅的表灯已经打探不到头了,这并没让戴毅感到多大意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打开自能灯的一刻,他才发现,他手上的灯照亮的范围极度有限,他们的左方、前方、右方、上方,全是一片黑暗,这说明,这里已经不是一个洞穴了,或许只有“平原”这个词,才更贴切!
“天啊…这里好大!”钰雪不禁感叹道,“不会整个青藏高原都是空心的吧…”钰雪有种忍不住想改写地理课本的冲动。
“是啊…而且好安静…”阿莉娅也感叹道。
当其他人都还浸在新奇之中,戴毅却头疼了,他看了看表,此时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他问道,“大家不觉得饿吗?”
被戴毅一问,众人方才觉得肚子是有点扁了,只是还不到极饿的地步。戴毅又说,“在这地方,我们要想活下来,必须有严格的作息规律,因为我们很容易因为黑暗而忘记时间,如果因此造成身体上的透支的话,那么到时再想做出些措施便晚了,虽然我们身上带了些干粮,但这些食物一定要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毕竟我们过洞后,还要经历大漠,那里的生存条件才更恶劣,大家要互相提醒才是!”
“嗯!”众人点头,钰雪听罢,直赞,“戴老师,你简直就是我们的先知!还好有你跟着,否则就我们这样茫茫然,不定饿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呢…”
“只是…这种地方会有植物或生物吗?”乔沅问。
“没有光照的环境,有没有植物不能确定,但生物应该会有,毕竟这里不是完全封闭,只是生存环境比较恶劣,这里的生物应该和洞穴生物差不多,只是比较难找,不过,我最担心的是…”戴毅叹道,“找食物的过程,大家全都散开的话…是很容易失踪的…”
金从裤兜里拿出哨子道,“戴老师不是早就让我们准备好哨子了吗?谁不见了,吹一吹哨子我们就过去找他呗。”
戴毅摇摇头,“我还是失算了,没想到这里那么大,我们的哨音范围有限,如果超出这个范围,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怎么办?!”钰雪着急了,“就只能在附近找吗?”她到处看了看,别说生物的影子了,连点声音都没有,“不会真要饿死吧…”
“还有…这里的冻土层太高了,洞壁也不知道在多远的地方,取水也是一个难关啊…不过,好在我们还有一些水,还能支撑一会,大家省点喝,我们只要明天能找到水源就行,食物的事得先解决了!”
这时,乔沅突然问道,“戴老师,你说一个哨子的声音范围有限,如果哨音多一些,集中在一起,范围会不会大点?”
“这个当然!”戴毅回复道,“乔沅,你有什么办法,你说!”
乔沅看了看众人,说道,“我们何不这样,让两个人去找食物,四个人在原地吹稍,十秒钟吹一次长音,找食物的人就可以在这个范围中行动,一旦脱离了声音范围,再退回来便是了。”
“好办法!”金第一个叫了起来。
“对!这个办法可行!”戴毅也说。
早已解开绳子提着长刀的佑佑说道,“我去找就行了,你们五个人在这里吹稍,我能走得再远点。”
“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乔沅坚决地说。
“是啊,就让你爸爸跟你去吧,这样大家也放心些。”钰雪道。
“没事的,我以前在高坪村的山间洞穴中生活过一阵子,我不怕这样的环境。”
戴毅却道,“佑佑,现在不是逞义气的时候,两个人起码有个照应,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们大家都会难过的,更何况我们人数本来就不多了,一个人都少不得,知道吗?”
佑佑说不过戴毅,便道,“好吧…”他看着乔沅道,“那我们走吧!”
乔沅将绳子从阿莉娅身上解开,走到佑佑身边系上,拔出刀说道,“我们往前去,如果找到吃的,会一边吹稍一边往回走,你们如果听到哨音,就一长两短地回我们就是,我们就在原地等你们。”
“好!你们一定要小心!”戴毅说。
于是,乔沅和佑佑打着表灯往前方走去了,身后,戴毅和众人重新系好绳子,关掉自能灯,在黑暗中用劲吹起了哨。
乔沅和佑佑一边向前走,一边用表灯扫看着四周的地面,不知不觉,耳边的哨声已经越来越弱,两人却还是一无所获。
佑佑停下脚步说道,“我们的动静太大了,这绳子摩擦锁扣一直发出声音,洞穴动物一般都很小心,对声音很敏感,我们这样不容易发现它们,把绳子解开吧!”
乔沅也觉得有点道理,两人解开绳锁后,继续前行,一前一后,步伐小声踩踏着,果不其然,在他们的灯光范围内,开始出现一些身影,只是每次灯光照射过去,那些身影就又藏匿到黑暗中。
乔沅慢慢移动灯光,竟让他发现了一东西的尾巴,那家伙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光线,还安静地杵着。乔沅看佑佑在他前面走着,想拉却拉不到,又想着和佑佑齐力将这东西拿下,用尽平生最轻的声音说,“儿子,看那!”可话音一出,还不等佑佑看见,那东西已经一溜烟跑了。
乔沅叹了口气道,“真不容易啊…”
佑佑走了过来,表情却没有一丝气馁,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他啪地把表灯关了。
“儿子,你干嘛呢?”乔沅不解。
“爸,你也把灯关了吧!”佑佑说道。
“你想干嘛?”
“找食物啊!我们的灯在这里照来照去,你知道洞穴里的动物常年没接触过光线,我们灯光那么强,对它们来说也是一种刺激,你知道吗?”
乔沅似乎不太想那么做,他觉得太冒险了,宁愿饿着肚子也绝不能这样干,“没有灯,又没有绳子,我们迷失了怎么办?”
佑佑把头撇向一边,他有点不高兴,“爸,我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的话呢?算了,我自己往前找!”
“等等!”见佑佑转身要离开,满是担心的乔沅只能说道,“你先别走!我把灯关了就是了,但我们要牵着手,牵手总不会发出太大声音吧?等到时候遇到猎物,我就…”乔沅想说:他就捏一捏佑佑的手,和他一起行动的话,但还没出口便听佑佑说,“你就站在原地不要发出声音,我能解决的!”
见乔沅似乎还有话要说,佑佑看着他说道,“爸,你就信我一次行吗?”话语变得柔和了许多。
乔沅愣了半刻,点点头。
这下,两人的灯全灭了,乔沅紧紧拽住佑佑的手,他感觉到两人的心跳混在一起,在手心中狂跳个不停,不过他知道,他的心跳一定是快的,因为面临着这样的黑洞他却是会忐忑,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担心佑佑。
突然,他们听到了一只动物发出的“嘶嘶”声,那声音从他们的左前方传来,乔沅将佑佑的手握得更紧了,佑佑牵着他,一步一稳地向前走去,直到两人连动物爬行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晰了,佑佑突然用另一只手褪掉乔沅的手。
乔沅一下子不敢动弹了,他屏气凝神,希望着佑佑赶快抓捕到猎物。只听那动物的嘶鸣在动着,却听不到佑佑的声响,乔沅觉得自己已经将整个脑子都放在耳朵上了,儿子确实是比自己厉害不少。可随着另一头哨音响过六声后,乔沅整个都还只能听见动物的声音时,他有点不淡定了,佑佑在干嘛?乔沅有点想发出声音和佑佑联系,又怕自己的举动让佑佑前功尽弃,他极度犹豫着。
好吧,那就再等一百秒!如果没有动静,我就顺着动物的声音过去!乔沅心想着。
可哨音又过三声后,他又想着,自己的预算会不会太久?还是一分钟就够了?
又过了两声,乔沅突然听见了“哗”地一声刀响,那动物“吱”了一声便停住了,然后佑佑开灯,亮光中,乔沅看见佑佑蹲在离自己一百来米远的地方,他面前一只白色肉肉的东西瘫躺着,只是他看不清那东西的面貌,乔沅迅速奔跑了过去。